邵耀宗忍不下去:“杜春分——”
“正教你閨女,等我教好再說。”
邵耀宗不由地把話咽回去。
杜春分看著平平和安安,兩個小孩也在看她,眼底依然透著不安。
見多了調皮搗蛋敢上天的小孩。第一次遇到膽子這麼小的,杜春分抓瞎,這可怎搞。
忽然之間,張大姐的話浮現在耳邊,邵耀宗的爹娘重男輕女,有好吃的給孫子,讓倆孫女滾一邊去,“有甜兒和小美幫忙,你奶奶你爺爺也打不過你們四個。”
平平和安安的眸子一亮。
邵耀宗不敢置信地微張開口。
杜春分心喜,有門。拿出畢生溫柔與善良,“我教你們怎麼打?”
四個小丫頭豎起耳朵,身體前傾,靠近杜春分,恐怕漏掉一個字的模樣,讓邵耀宗心口憋得難受——他爹娘一定打罵過兩個孩子。隻是無視的話,還看不懂大人臉色的孩子不會這樣。
邵耀宗別過臉去,掩飾眼角的酸澀。
杜春分:“平平和安安抱住他的腿。甜兒和小美抓住他的手使勁咬。他要想甩開你們,你們就鬆手,改掐和抓。知道咋掐和抓嗎?”
甜兒:“娘,我知道。”
“回頭你教平平和安安。平平,安安,抱腿的時候,他要是穿的薄,朝他腿上咬。要是穿的厚,就在他腳上使勁蹦。踩腳趾頭,別踩腳背。”抬起腳指給孩子看,“別害怕,打壞了有娘。打不過找娘幫忙。記住了沒?”
四個小孩使勁點點頭。
杜春分很滿意:“是娘的好孩子。渴不渴?”
小孩愣了愣,沒料到話題跳這麼快,反應過來又點一下小腦袋。
杜春分給邵耀宗一胳膊肘子。
邵耀宗拿搪瓷缸子接熱水。
杜春分翻出兩塊江米糕,一個孩子一半,“吃吧。吃不完給爹。爹喜歡吃。”
邵耀宗手裏多了四塊啃的亂七八糟的江米糕,不明所以的看杜春分。
杜春分:“你打水辛苦,給你留的。”
邵耀宗懷疑她又瞎胡扯,“你們吃吧。”
甜兒搖了搖頭:“飽啦。”拍拍小肚子,“鼓鼓的。”
邵耀宗不禁看杜春分,合著是剩的。
杜春分點頭,剩的咋了?
邵耀宗後悔了,他就不該為了給孩子找娘倉促結婚。
“娘,我想睡覺。”甜兒伸出小手要抱抱。
小美和甜兒雙胞胎,喜好和習慣一樣。小美忍不住打哈欠。杜春分不管邵耀宗,領著孩子到過道另一邊,讓小美睡她身邊,甜兒睡對麵,她的腳翹到對麵擋著甜兒別打滾。
邵耀宗零經驗,見狀問道:“平平,安安,困不困?”
小孩不困,但看到甜兒和小美睡了,就覺得她倆也應該睡覺。
邵耀宗讓大女兒睡對麵,小女兒睡身邊,從籮筐裏拿幾件衣服給四個孩子蓋上。
窗外的太陽刺眼,杜春分問:“不熱?”
“火車跑起來,風吹進來冷。”
杜春分:“開半小時還沒跑起來?”
邵耀宗指給她看:“附近有村莊,鐵路上可能有人有牲口,不敢太快。”
杜春分隱約能看到一排排茅草屋,“部隊是泥瓦房,還是茅草屋?”
“青磚加石頭建的瓦房。”
杜春分心底多了幾分歡喜,“那還好。有炕吧?”
“沒有。冬天堂屋燒爐子,煙囪通到外麵的那種,也不冷。”邵耀宗想了想,多句嘴,“部隊安裝好了。我們自己買煤。”
天氣越來越熱,離燒爐子還有小半年,不急。
杜春分:“還行。吃水呢?跟村裏一樣挑水吃,然後去河邊洗衣服?”
邵耀宗覺得這事她不會計較,“差不多。”
杜春分想到他忘了買米麵油鹽,“買水桶了吧?”
邵耀宗想說,買了。“挑水吃”三個字浮現腦海,不由地猶豫起來。
“沒買?”這就是他所說的啥都置辦齊了。
邵耀宗趕忙說:“買一個。”
“還得再買一個。”
邵耀宗那邊估計跟村裏差不多,杜春分想想她二叔二嬸家的情況,“水缸呢?”
“水缸?”邵耀宗被問愣住。
這事不怪邵耀宗,他家雖然在城鄉結合部,因為這些年不斷往家寄錢,家裏打了壓水井。守著壓水井,沒必要搞個水缸存水。
邵耀宗以前住部隊宿舍,更不可能弄一口大水缸。所以他又忘了。
杜春分想發火,“沒水缸一天到晚挑水?”
“那,那回去就買。”邵耀宗想說,他挑。可一想,他不在家呢。
杜春分要工作,還有四個孩子,總不能讓她一天三頓挑水吃。
邵耀宗沒有為自己辯解,杜春分的氣來的快消的也快,“還缺啥?”
“你應該買了。”邵耀宗抬頭,試圖看鐵鍋裏的東西,但被綁在鐵鍋上麵的木板擋的一幹二淨。
杜春分想了又想:“臉盆?”
“買了。洗菜盆也買了。”邵耀宗不由地流露出幾分自己不曾察覺到的希冀看著她,等著誇讚。
杜春分隻顧算還缺啥,他這個眼神注定拋給瞎子,“和麵盆?”
“買——”邵耀宗仔細想想,“忘了。”
杜春分又想發火。
邵耀宗慌忙說:“到安東縣就買。一連長開運輸車接我們。你也累了,要不睡會兒?我看著她們。”
杜春分瞥著他。
邵耀宗有種被看穿的感覺,臉火辣辣的。
杜春分收回視線,閉上眼琢磨以後的日子咋過。咋收拾邵耀宗這個不會過日子的。
邵耀宗要知道她想這些,說啥也不敢讓她睡。
杜春分想累了,眯了一會兒,醒來發現紅霞染滿半邊天,四個孩子趴在車座上玩兒。
幹咳一聲,四個小的嚇一跳。扭頭看到娘醒了,甜兒和小美朝杜春分撲過來,平平和安安一臉渴望,卻猶猶豫豫不敢向前。
注意到平平和安安的表情,杜春分朝倆閨女身上拍一下,佯裝生氣:“跑啥?撞的我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