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寫信(1 / 3)

杜春分見他表情有幾分不自然, 耳朵好像紅了,不禁使勁眨了眨眼睛,再次確定自己所看到的。

“邵耀宗, 你,你咋這麼有意思啊。”杜春分被他整沒詞了。

她沒點出來, 邵耀宗就裝傻:“我又怎麼著你了?”

杜春分見他眼神閃爍,不敢正眼看他,別有深意地笑了笑。

邵耀宗愈發不自在, 拿起燒火棍往鍋底下戳。

杜春分心說, 你就要麵子吧。

“知道為啥想他?”

邵耀宗甕聲道:“他是你前夫,我哪知道。”

“我想起去年蒸洋槐花。那時候他可能就跟區長的閨女好上了。讓他幫我添把火, 他特別不耐煩, 像我欠他的。我當時就想收拾他。”

邵耀宗心底暗暗可惜:“那怎麼沒收拾?”

“當著他爹娘弟弟的麵咋收拾?雙拳難敵四手。我又不傻。”杜春分半真半假道, “算算時間,他這會兒可能在罵我。”

邵耀宗詫異:“他對不起你, 還有臉罵你?”

“他覺得我一個做飯的,帶著倆孩子,要麼嫁鰥夫,要麼嫁二流子。結果我嫁個軍官,條件比他好, 他能痛快?”杜春分可不敢說,因為那幾百塊錢罵她。

邵耀宗從最初堅持給他爹娘錢,到現在猶猶豫豫,一點點往後推,就是以為她身上有錢也不會太多。

“那是他小人之心。”邵耀宗說出來,細想不對,“他怎麼知道?”

杜春分:“我二嬸啊。”

邵耀宗恍然大悟:“你二嬸娘家侄子。”眼角餘光看到四個孩子從屋裏跑出來, “小心,路不平。”

甜兒撞到他背上,勾住他的脖子往上爬。

邵耀宗慌忙反手摟住她,“調皮。下來爹燒火。”

“娘,我餓啦。”甜兒改纏杜春分。

杜春分:“鍋底的柴燒完就好了。”

小木柴燒的差不多,隻剩一點火星,不用看著。邵耀宗帶著幾個孩子洗手。

杜春分把蒸好的洋槐花放入幹淨的和麵盆裏,然後澆蒜泥和豬油,攪拌均勻盛菜盆裏端去堂屋。

邵耀宗一盆,她大半盆,四個孩子大半盆。不過孩子不用盆吃,杜春分撥她們碗裏。

家裏的油票還沒動,過幾天又發了,杜春分用豬油拌洋槐花的時候很舍得,放了很大一塊油。

剛蒸好的洋槐花味寡淡,受不了洋槐花味兒的人吃不下去。

多了蒜壓住洋槐花的味兒,加上豬油,原本黏在一塊的花變得鬆散,這道極簡的蒸洋槐花不光有了極開胃的蒜味兒,也有花的清甜和豬油的香兒。

甜兒用勺子挖一大口放嘴裏,幸福的眯上眼。

邵耀宗見她這樣又想笑,輕輕捏捏她鼓鼓的腮幫子,“好好吃。”

“好好吃。”甜兒睜開眼睛。

邵耀宗噎了一下,“我是讓你好好吃!”

小孩調皮的晃晃腦袋。

杜春分:“你能老實會兒嗎?跟平平和安安學學。”

“娘,我也老實。”小美忍不住說。

杜春分冷笑:“那是你忙著吃好吃的,沒空皮。”

小孩吐了吐舌頭,低下頭去。

平平和安安忍不住笑了。

邵耀宗眼底閃過意外,他離家前倆孩子可不會在飯桌上笑。

“平平,安安,好不好吃?”邵耀宗問。

安安小聲說:“好吃。”

“好吃。”平平弱弱地接道。

邵耀宗鼻頭發酸想哭——倆孩子以前隻知道點頭搖頭。

“看啥呢?”杜春分奇怪,“涼了就不好吃了。”

邵耀宗收回視線,低下頭使勁眨了眨眼睛,幹咳一聲,“沒想到她們這麼喜歡。”

“樹上還有。明天上午再去弄點。讓薑玲看著她們,蒸好給薑玲送一碗。”

邵耀宗明兒得回部隊,“也行。老蔡明天回老家,也省得她做飯。”

“早該把人接來。”

邵耀宗:“你不懂。”

再複雜也沒你爹娘糟心。

杜春分故意問:“他娘跟你娘一樣,恨不得敲他的骨吸他的髓?”

邵耀宗的神色頓時變得極其複雜,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杜春分道:“先看看平平和安安再說。”

平平和安安不由地抬起頭來。

邵耀宗看到倆孩子吃的滿嘴油光,又不由地想起一個多月前,倆孩子的臉起皮,嘴巴幹的也起皮。

反差這麼大,要說還不怨前妻和他爹娘,那真是自欺欺人。

平平禁不住眨了眨眼,還沒看好嗎。

邵耀宗擠出一絲笑:“先吃飯。”

平平挖一大口塞嘴裏。

邵耀宗忙說:“慢點,別噎著。”看到桌上沒水,倒兩搪瓷缸熱水。

飯畢,四個孩子吃渴了正好可以喝。

杜春分收拾碗筷的時候看到邵耀宗拿抹布擦桌子,暗暗點頭,不錯,眼裏有活。

男人隻要想過下去,那是咋慣咋行。

杜春分打小在外闖蕩,骨子裏可沒有男主外女主內的封建思想。

翌日清晨,杜春分花三毛錢從副食廠買兩個大豬蹄子,回來邵耀宗剛好給孩子洗好臉。杜春分做蔥油餅,叫邵耀宗洗衣服。

邵耀宗不大樂意,抬眼看到他帶回來的髒衣服已經幹了,還是杜春分昨兒幫他洗的,立即去挑水。

到路口碰到李慕珍。

李慕珍奇怪:“昨天傍晚剛挑的,這麼快用完了?”

走出家門邵耀宗就想到杜春分沒換衣服,她今天還得爬樹勾洋槐花。所以要洗的衣服全是幾個閨女的。

伺候女人,這事傳出去,不論領導還是手下的兵都得調侃他。給孩子洗衣服就另說了。

邵耀宗直言道:“挑兩桶水給甜兒她們洗衣服。”

“邵營長洗衣服?!”

身後傳來一聲驚呼。

邵耀宗隻顧跟李慕珍說話,沒注意後麵有人,嚇了一跳。

回頭看去,邵耀宗後悔起太早,“月娥嫂子也來挑水?”

“你家衣服你洗?”陳月娥盯著他上上下下打量,臉上的表情像是不認識邵耀宗一樣。

李慕珍忍不住說:“你管誰洗!”

起初跟她不熟,李慕珍就以為陳月娥跟老家鄰居大娘一樣,隻是愛說東家長西家短。最近知道陳月娥幹的事,李慕珍看著她就煩。

“誰洗也不能邵營長洗。”陳月娥自認為她沒錯,理直氣壯地說,“哪有男人洗衣服的。邵營長把活都幹了,要她杜春分幹什麼。”嗓門大的恨不得所有人聽見。

邵耀宗麵露狐疑,她又想幹什麼,“月娥嫂子有所不知,春分在家做飯。”

“做飯能用多久。做好飯不就洗了。半天時間,不洗衣服也是閑著。”陳月娥接道。

邵耀宗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李慕珍:“就不許小杜累,邵營長幫一把。”

邵耀宗連連點頭:“吃過飯春分還得看著幾個孩子。”不待陳月娥開口,“嫂子沒事的話,我先去挑水。”

陳月娥顛顛跟上去,“邵耀宗倒是會疼媳婦。”

邵耀宗不禁皺眉,怎麼又跟疼媳婦扯上了。真要說也是疼孩子。

陳月娥嘖一聲,道:“真羨慕春分妹子。”

“你羨慕的多著呢。”李慕珍看出邵耀宗說不過她,過去擠開她,“讓讓!”

陳月娥踉蹌了一下,扔下水桶,“井又不是你家的!你橫什麼橫!”

“也不是你家的。”李慕珍瞥她一眼,“我們可沒你命好,一天閑到晚,兩天閑到黑,東家長西家短,整個軍區被你議論個遍。”

陳月娥張口結舌,“你——你懂不懂先來後到?”

李慕珍楞了一瞬間,沒料到她臉皮這麼厚,“論先來也是我們先來。”

邵耀宗衝李慕珍伸手:“嫂子,桶給我。”

“不用,不用。”李慕珍幹慣農活力氣大,手腳麻利,打水比邵耀宗快。

陳月娥把桶遞過去。

邵耀宗愣住。

李慕珍不禁說:“要不要臉?”

邵耀宗意識到並不是他想多了——這個女人真不要臉。挑起水就走。

陳月娥正想反駁李慕珍,一看他跟飛起來一樣,神色頓時變得很尷尬,“什麼——”眼角餘光看到李慕珍,慌忙把“東西”兩個字咽回去。

李慕珍邊打水邊瞥她,“邵營長老實好欺負,小杜可不是好惹的。不想挨到身上,我勸你少惹他們。”

陳月娥譏笑:“你一個團長的妻子整天跟在一個營長的婆娘後麵,你不嫌丟人不說,還好意思教訓我。”

李慕珍白了她一眼,“你好意思,有手有腳讓人家給你打水。你沒男人?”

“你,你說什麼?”陳月娥跳腳,指著她:“再說一遍。”

李慕珍:“你讓我說我就說?你誰呀。一個小小的營長的婆娘也敢命令我?”拿起扁擔,挑起水就走。

“有種別走!”陳月娥大吼。

李慕珍充耳不聞。

陳月娥憋屈,到邵家門口停下來,吐口唾沫。

啪!

瓢潑大雨從旁落下,飄進水桶裏,還夾雜著淡淡地腥味。

陳月娥停下,看到她半拉身子濕了一片,呆愣了好一會兒,終於意識到不是下雨,而是人潑水,猛地轉身,大門緊閉。

撲通一下,兩桶水落地。

陳月娥扔下扁擔就敲門:“杜——”

門打開。

陳月娥的手僵在半空中。

杜春分放下痰盂。

陳月娥瞳孔地震,指著痰盂,“你你你——”

“羨慕我?邵營長會疼媳婦?”杜春分麵無表情地問。

陳月娥心虛,尷尬,“你——他,他一個大老爺們,怎麼什麼事都跟女人說?還是不是爺們?”說著就朝裏看。

邵耀宗從廚房出來,“春分,進來,別跟她一般見識。”

“看著鍋裏的餅。”

邵耀宗沒打算告訴杜春分,是杜春分見他麵色不渝,心生好奇,他那個與人為善的脾氣,惹他動怒可不容易。杜春分多嘴問一句,邵耀宗才說。

杜春分活動手腕:“想挨打我現在就能滿足你。”

陳月娥嚇得臉色大變,連連後退。

“我要是你,現在就滾回家換衣服去。”

陳月娥順著她的視線看到自己一條褲子全濕了,“你——陪我褲子!”

“行啊。我們去趙政委那兒評評理,趙政委說我錯了,我給你買條新的。”

陳月娥的氣焰頓消。

杜春分“啪”一聲把門關上。

陳月娥嚇得打個寒顫。

杜春分洗洗手就回廚房。

邵耀宗不禁說:“不理她就是。”

“她這樣的人你越給她臉,她越不要臉。哪天我非得打她一頓,打怕她就老實了。”杜春分不禁朝東看一下,“跟臭蟲蒼蠅一樣,你不嫌煩?”

邵耀宗當然嫌,否則也不會跟杜春分講,沒見過那麼不要臉的女人。杜春分也不會拿著準備澆菜的痰盂在門口堵她。

杜春分:“我再烙一個餅。你把她們幾個的衣服泡上。”

幾個孩子的衣服上泥土最多,邵耀宗拿到門外朝牆摔幾下,塵土摔出來,用洗衣粉泡一會兒。杜春分還沒烙好餅,邵耀宗便直接洗了。

杜春分端著餅去堂屋,看到邵耀宗還在洗衣服,就帶著幾個孩子洗手。

“娘,我洗臉啦。”甜兒吸吸鼻子,眼睛一個勁往饃筐裏瞅。

杜春分拽著她的小手:“我也沒讓你洗臉。”

小孩語塞。

邵耀宗忍不住笑出聲來。

“爹笑啥呢?”甜兒好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