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春分:“那得看他們想咋樣。”
劉翠華怕她說著說著頭腦發熱真弄個牌子出來,趕緊轉移話題,“明天炒蘿卜,湯呢?”
明天化雪比今天冷,肯定得做些喝下去身體熱乎的湯。可是杜春分想的湯,食材要麼貴,要麼有錢也不好買。
杜春分看到學生吃掉的豆芽,靈光一閃,“我知道了!”說著就去廚房泡黃豆,“你們明天都起早點。”
周秀芹的幾個孩子雖然每天隻在學校吃一頓,因為三天兩頭吃魚,不光臉上有肉,隱隱還長高了。
她不上班,一門心思給孩子做飯,還是在錢和票有限的情況下,絕對做不到這點。所以她巴不得杜春分天天做新吃食。
周秀芹立即問:“幾點?”
杜春分算了算:“七點吧。”
翌日,杜春分六點起來,做好飯也沒吃,讓邵耀宗看著孩子,她去食堂。
邵耀宗不禁說:“你怎麼比我還忙?”
“你手下多少人,我手下多少人?”杜春分反問。
邵耀宗噎了一下,正想顯擺,杜春分裹上圍巾,戴上帽子和手套走人。
無奈地搖搖頭,邵耀宗把長在床上的幾個孩子揪出來。
杜春分到副食廠門口碰到李慕珍三人。鑰匙給她們,讓她們先去磨豆漿,她去副食廠看看。
很早以前學生就問杜春分的蘿卜湯咋那麼好喝。杜春分直言用棒骨煮的。有些學生告訴父母或者不在學校吃的同學,他們的父母或同學家長就會去副食廠買棒骨。
副食廠以前不進棒骨,要的人多了,每次去安東批發食材都會弄幾十斤棒骨。沒人買他們也不用擔心,跟杜春分商量商量,杜春分不介意改食單。
杜春分發現今天也有棒骨,讓售貨員給她稱五斤,又買些幹木耳、海帶和豆腐幹。這幾樣木耳最貴。不過因為這邊盛產木耳,其實比濱海的便宜。
到食堂杜春分就把木耳木耳和海帶泡上,她和麵洗麵筋。
周秀芹問:“今天做麵筋湯?”
杜春分笑道:“準確的說應該叫胡辣湯。隻是還差幾樣,就叫麵筋湯吧。”
劉翠華問:“豆漿咋吃?”
杜春分:“你們先把豆渣濾出來,別扔,留回頭咱們炒著吃。”
炒豆渣劉翠華會做,“回頭我做吧。”
這種小事杜春分不給跟她爭。再說了,做的不好吃學生又不知道,不會倒了她的牌子。
杜春分把家裏的小磨盤弄來那天,就托副食廠幫她買些石膏。
豆漿煮開,溫度稍稍降一點,杜春分就衝豆花。
豆製品便宜,李慕珍幾人都吃過,但都不知道咋做。
劉翠華眼瞅著豆漿凝成豆花,不禁感慨:“哪天老楊轉業,我們靠賣豆腐也能養活自己。”
李慕珍打趣:“你跟著春分學這麼久,就學會一個豆花?”
劉翠華:“我想做魚片做魚丸,也不是一年半載能學會的。”
周秀芹連連點頭:“我在家試著做魚片,就不如春分做得好。切的特別薄,也沒春分的嫩。春分,有啥訣竅不?”
杜春分:“煮久了?”
“沒呢。在鍋裏打個滾就盛出來了。”
杜春分想想:“按我做的做的?”
周秀芹:“沒有放澱粉。”
杜春分很想翻白眼,“我不光放澱粉,還有雞蛋清。你啥也沒有,能有我做的好吃才怪。看看還有多少蘿卜?回頭再買幾袋。”
周秀芹一直懷疑問題出在醃製過程中。
現在一聽果真出在那裏,頓時有點不好意思:“我以為沒多大區別。”拎起裝蘿卜的麻袋,“還夠吃一頓。”
杜春分讓李慕珍切洗好的蘿卜。
她洗好麵筋就在小本本上寫下蘿卜。
安東雪多,多買點已被不時之需。
廚房裏有兩口很大的鍋,杜春分拿著小鐵鍁炒菜的時候,劉翠華煮麵筋湯。不過油鹽調料由杜春分出手。
她雖然會做飯,大鍋飯她搞不定。
大鍋做飯快,蘿卜絲出鍋,麵筋湯也燒的差不多了。
蘿卜絲放久了不好吃,杜春分做之前便算著放學時間。
這邊盛出來,那邊下課鈴聲響了。
學生買麵筋湯的時候,杜春分在旁邊解釋,豆花和麵筋湯一個價。
可以單買,也可以一起買。
學生們吃過麵筋湯,沒吃過無色無味的豆花,不敢輕易嚐試,怕浪費錢。
機靈的學生分別抱起甜兒和小美,問:“你是吃豆花還是吃麵筋湯?”
杜春分對打飯的劉翠華道:“兩樣都給她們來點。”
學生一聽這話,就跟她們一樣。
甜兒和小美喝不了一碗,杜春分多拿兩個空碗,四個孩子一人半碗,然後又給她們買一份菜。
所有的小崽子都開始吃了,杜春分累得腰疼。
揉著腰本打算去裏麵歇會兒,被趙政委的小女兒攔住。
小姑娘今年不過十歲,是政委老來女。
長得嬌滴滴的。
杜春分溫和地問:“咋了?”
小姑娘小聲問:“明天還可以做這個嗎?”
杜春分沒有因為她是政委的閨女就開後門。免得授柄於人。
“不行!”杜春分笑著拒絕,“明天該做魚了。你如果想吃大腸,明天也可以。”反正就是不能連著兩天一樣。
小姑娘很失望,注意到同學看她,擠出一絲笑,“那吃魚丸吧。”
杜春分笑笑離開,不敢在食堂轉悠。
然而她這次跟上上次一樣,剛到打菜的窗口裏麵,那幾個陌生人又來了。
發現菜是豬油渣燉蘿卜絲有一絲絲意外,他們以為憑杜春分的聰明早該猜到點什麼,然後換菜單。沒料到她這麼有原則。
其中一人喝過胡辣湯,看到麵筋湯就想起胡辣湯。隻是配豆花喝的他還沒嚐過。他飯量大,於是要兩碗,一碗豆花和一碗胡辣湯。
豆花單喝沒啥味,跟胡辣湯一起,反而別有一番滋味。隻是這次的湯不能再免費續。
沒吃飽的人又去買一份,順便詢問豆花哪兒買的。
劉翠華與有榮焉地說:“杜廚師做的。”
學生們料到這點,但不能確定。聞言看向杜春分,調皮膽大的學生還伸出大拇指。
杜春分笑笑:“這東西簡單,很多人都能做。”
她的謙虛讓續湯的人頗有好感。
翌日中午,魚丸湯的湯快被學生們喝完了,幾人還沒來。杜春分估計他們不會來了。
一直到周六,幾人都沒來。
周六晚上,杜春分就問邵耀宗幾人幹什麼的。
邵耀宗聽著不像軍人,又結合他們的年齡長相篩選一下,臉色變了。
杜春分忙問:“真是檢查衛生的?”
邵耀宗聞言反而想笑:“什麼檢查衛生。很有可能是監察部門。”
“監察?”杜春分吃驚,“來我小小一食堂監察?能查出啥玩意?不會以公謀私吧。”
邵耀宗想笑:“就為了吃你幾頓飯?說的好像人家沒給錢一樣。”
杜春分仔細想想,一分錢沒少:“也是。我這是過關了?等等,這才幾月?”
邵耀宗:“沒聽說監察部門的人過來,你食堂可能是第一波。接下來可能去部隊食堂,後勤等部門。你算的是農裏,按陽曆沒幾個月了。”
杜春分不禁說:“那他們真負責,連我食堂都不放過。”
這話邵耀宗沒法接,“天不早了,睡吧。明天還得洗衣服曬被子寄東西。”
翌日清晨,杜春分洗衣服,邵耀宗刷鞋。
飯後太陽出來,杜春分把被子晾繩上就去門口等郵遞員。
九點左右,杜春分和蔡母把東西寄出去,同時還給張連芳一封信,信中倒打一耙,邵耀宗的爹娘依然沒回信。這種沒良心的人,不論以後因為啥事找他們都別理。邵耀宗年前一定會給他們去一封信,屆時讓邵耀宗處理。
這並非杜春分胡亂猜測。
邵耀宗愚孝了幾十年,絕不可能因為短短半年時光就把他爹娘忘得一幹二淨。
話又說回來,離過年還早,杜春分事多,信寄出去就把此事拋之腦後。
核桃得曬,她把核桃扔菜地裏,怕幾個孩子禍害,就把孩子趕出去找同學玩兒。
然而娘幾個剛出去,就有幾個女人直直地朝她家走來。其中一個還扛著一根很長的棍。
院裏鋪滿核桃,杜春分不敢讓外人發現,不動聲色地鎖上門。
幾人到跟前很意外,杜春分咋知道她們來找她。
杜春分看一下孩子:“你們來巧了。再晚一點我就領她們玩去了。”潛在意思,我可不是出來迎接你們。
其中一人問:“那現在咋辦?”
杜春分朝西邊看去:“甜兒,去薑姨家玩一會兒?”
甜兒不想娘跟著,這不許那不許,可煩了。
“娘忙去吧。”
甜兒很懂事地揮揮小手,就給妹妹使眼色。
姐妹四個一起朝隔壁跑。
經過一場北風一場大雪,樹上的板栗所剩無幾。
板栗收拾起來麻煩,幾人也沒打算弄太多,一人挑四五斤就下山。到山下要分給杜春分,杜春分帶她們去蔡家,用蔡家盛菜的盆舀半盆。
蔡家有手套,還能跟蔡家婆媳閑嘮,杜春分就在蔡家把板栗剝開。
回家用熱水泡上,杜春分做午飯,窩頭和蒸糟魚。下午收拾板栗,晚上煮板栗粥,菜是甜辣黃瓜。
很簡單的一日三餐,因為跟閨女在一起,家裏充滿了生活氣息,邵耀宗吃的身心通暢。
翌日清晨,杜春分又一次早早去食堂。
這次不是磨豆漿,而是做酸菜和切蘿卜。
蘿卜切成粗條晾曬才能醃蘿卜幹。
蘿卜幹和酸菜都便宜,杜春分依然做這個,正是怕哪天大雪封路食堂沒菜。
有了這兩樣,給學生們做酸菜包子,喝粥就蘿卜幹,他們也能理解。
周一搞好食堂的,周二下午杜春分就做自個家的。
曬蘿卜幹需要時間,所以接下來她隻能等。
雪後通常轉晴,這次也不例外。
連晴十幾天,菜收拾好,衣服鞋晾曬的很幹,天氣才轉陰。
陰兩天下起小雨。
好在副食廠有準備,批發了很多菜。
天氣冷,魚和大腸能放很久,杜春分就準備很多。
連吃五天,食材消耗殆盡,路麵幹了,職工前往安東批發的那天不是周末,副食廠依然跟周末一樣熱鬧。
會過如劉翠華也買了一條大魚,留一家人晚上吃。
杜春分被雨困的哪都不能去,終於可以活動活動筋骨,也跟風買一條大魚。
晚上做紅燒魚。
鋼筋鍋裏可以放兩個箅子,她就蒸兩盆米飯。
一條大魚處理好還有足足四斤。
杜春分和四個孩子吃一半的飯和魚,邵耀宗吃一盆飯和一半魚。毫不意外,邵耀宗吃撐了。
邵耀宗本來不是很撐,喝點水灌灌縫撐的直打嗝。
杜春分納悶,這是邵耀宗正常飯量啊。
“你飯前吃啥了?”
邵耀宗詫異,她怎麼知道。
杜春分:“說實話。”
邵耀宗有點尷尬,活了幾十年吃撐這樣還是頭一次,“回來太餓,喝了一杯水。”
“難怪呢。”杜春分瞥一眼四個孩子,“領她們出去轉一圈就好了。魚消化的快。”
甜兒和小美同時搖頭。
平平和安安裝聽不見。
邵耀宗笑著找出她們的圍巾和帽子,“戴上就不冷了。”
戴上是不冷,可是穿著棉衣棉鞋再裹這麼嚴實,走路費勁。
甜兒扒著杜春分的歪纏,“娘,我想睡覺。”
杜春分反問,“要是不睡呢?”
甜兒心說,脫掉衣服上了床,不睡你也不能再讓我穿上啊。
“我睡!”甜兒說的斬釘截鐵。不待她娘回答,使喚她爹弄熱水,她要洗臉洗腳洗白白。
邵耀宗撐的彎不下腰,就把洗臉盆放桌上。
四個孩子的臉洗好,讓杜春分給她們洗腳。
不出她所料,四個小孩到床上就瘋了。
邵耀宗睡不著,中堂比臥室暖和,就去堂屋看書。
他看得就是托炊事班班長買的兵法。怕杜春分發現,用報紙包一層書皮。
杜春分見他的書那麼寶貝,誤以為他看軍事著作。不好打擾他,回臥室看孩子順便織毛衣。
人家會織的花樣杜春分一概不會。孩子小,穿在身上難看也不記得,所以杜春分知道薑玲會,也沒讓薑玲幫她。
人情債不好還,能不欠就不欠。
四個孩子的毛衣毛褲織好,學校放寒假了。
放假前一天是考試,上午一門下午一門,時間充裕,學生可以回家做點,就沒在食堂吃。
杜春分卻在食堂——算賬。
校長早半個月就告訴杜春分,上到臘八,臘月初九考試。
杜春分準備米麵油就準備到臘八。
不可能剛剛好。
安東天冷,寒假時間長,將近兩個月。杜春分怕剩的米麵油被老鼠禍害,臘月初七那天就蒸饅頭。
饅頭是玉米麵加白麵。一個饅頭能買近三個窩頭。
師長的小兒子跟杜春分熟了,調侃她:“杜大廚,不過了?”
杜春分點頭:“不過了。”
他不信:“是不是快放假了?”
杜春分遞給他一個饅頭,衝他揮揮手。
半大小子以前得喝兩到三碗湯,因為饅頭實在,隻喝一碗。
杜春分料到這點,燉魚的時候沒放太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