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在車外說:“近來,四娘子跟皇帝走得挺近的。郎君要小心些。”
謝羨知道長風是什麼意思。
他們膽大包天,救下薑景融,並藏在世叔那裏。世叔早已退隱山林,但對景融的事,還是沒辦法不管。也隻有合王謝兩家之力,才能從天羅地網中,保下大齊皇族的血脈。可他們兩人做這件事,沒有經過家族的同意,此番回家,他要向兄長和母親說明。
一旦皇帝知道,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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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允披星戴月地回到家中,腳還沒跨過門檻,餘良就迎出來:“阿郎,四郎來了,在書房等了您許久。長公主好像也在找您,孔嬤嬤已經來門房問過好幾次。”
王允略加思索,還是先去了書房。
王讚背著手,在書房的門口走來走去。
他領武官職,雖沒什麼實戰的經驗,但常年在軍營裏操練,身體比王允壯實許多。兩個堂兄弟,眉目之間長得還是有幾分相似。不過一個儒雅,一個硬朗。
王讚雖然脾氣衝了些,但對王允這個堂兄言聽計從,兩個人的關係倒比親兄弟還好些。
“怎麼了?”王允在門口除履進來,“一副火燒眉毛的樣子。”
“阿兄,你可算回來了!陛下下令戒嚴了,是不是要打仗了?!”王讚跟著王允進去,“聽說都城裏麵混進了奸細,校事府到處在抓人,鬧得雞飛狗跳的。”
這件事王允在回來的路上已經聽說了,但抓北朝的細作,是天經地義的事,他們也沒辦法阻止。
“若真的打仗,陛下會不會趁機收回北府軍的兵權?他手底下會打仗的大將可不少,龍驤軍,中軍都已經被他控製,我們隻剩北府軍了。”
王允在書案後麵坐下來,安穩如山,“還沒到那一步,你也別亂了陣腳。北府軍是守衛建康的最後一道屏障,輕易動不得。”
王讚稍稍安心,又湊到王允的麵前,壓低聲音,“我還聽說,陛下要殺廢帝和廢太子,廢太子卻被人救走了。這是真的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王允抬頭看他。
“陛下可是個狠人,雷霆手段,誰有那麼大的本事,能把廢太子從他眼皮子底下救走!”王讚眯著眼睛,說出心中的猜測,“二兄做了廢太子那麼多年的老師,說把他視為半子,不為過吧?阿兄你就沒有懷疑過,這事是他做的?”
書房裏安靜了一瞬,窗外燈火闌珊,流水潺潺。
“王讚,管好你的嘴。”王允陰沉著臉,目光中迸發出殺氣,“不想死的話,就回去老老實實地呆著,看好北府軍!”
王讚驚住,猛地後退了兩步,後背汗涔涔的。
等他定住心神,再看坐在案後的人,依舊是那副儒雅溫和的樣子。剛剛的鷹視狼顧,好像隻是錯覺。
“我,我就是來提醒阿兄近來城中不太平,要多加小心。這便回了。”王讚行禮,然後匆匆退了出去。
王允轉過身看向窗外。他的確在找薑景融的下落,薑景融也必須要活著。對於他們這些士族來說,薑景融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皇位繼承者。在漢人心目中,“正統”二字,抵得過千軍萬馬。
他必須修書給王執,問清楚這件事。
他們宗主房有種密語,隻有宗主和暗探才能識得。他用密語寫好信之後,封在竹筒裏,交給餘良,“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遞到阿弟手裏,再把他的話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