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太早了,嗓子不舒服也沒什麼食欲,他沒吃早餐,空腹吞了一片感冒藥。
穿好衣服時正好接到司機師傅打來的電話:“小靳啊,我到了,你下來吧。”
“麻煩您了,我這就下樓。”
靳睿穿了鞋子往外走,過廊裏一片昏暗,家屬樓極少有起大早的,隻有零星幾戶亮了燈。
寒風淩冽,空氣裏有泠城特有的冰雪味道。
這種時間起床,靳睿並不陌生。
以前陳羽住院時,他經常需要這個時間起床。走過不算安靜的醫院長廊,聽病房裏的陌生病人痛苦哼吟,也聽那些陌生的家屬偷偷落淚;聽護士們趁著休息湊在一起歎息著討論某病例的病情,也聽家屬拉著醫生小聲商量治療方案。
陳羽睡眠很不好,他一推門,她就會轉頭。
狀態好時,會蒼白著臉,對他歉意地笑笑:“我的小睿辛苦了,總是起得這麼早。媽媽會努力好起來的。”
可能是時間相似,靳睿甚至覺得,眼前這條堆著白菜和各家雜物的公共過廊裏,也彌漫起一點消毒水的味道。
打破這荒涼聯想的,是黎簌。
靳睿走到黎簌窗邊,窗戶忽然被從裏麵拉開了。
窗子裏開了一盞巴掌大的小台燈,能折疊的那種,黎簌舉著台燈,頭發散亂著,眼睛也沒太睜開,看上去像是剛從被子裏爬出來。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聲音懶洋洋:“我等你十多分鍾了,還以為你早都走了呢。”
這個畫麵溫暖了靳睿,他愣了半秒,才問:“怎麼起這麼早?”
“這個給你。”
黎簌從桌子上拿了一罐旺仔牛奶,遞給靳睿,“我用暖寶寶一直熱著呢,是溫的,姥爺聽說你早起,說空腹吃藥是不行的,我就給你準備了這個。你先喝牛奶再吃藥,不會胃痛。”
靳睿接過牛奶,放進羽絨服寬大的口袋裏。
指尖觸碰到溫熱的金屬罐,像是有網狀的東西,輕輕包裹住他那些棱角分明的冰冷過往。
小姑娘在窗子裏忙碌著沒停,蹲下去翻了翻,又站起來。
手裏的塑料袋遞到他麵前:“這些裏麵有小零食,也有暈車藥。快拿著,我要睡覺去了,困死了眼皮都睜不開”
靳睿接塑料袋:“去睡吧,天冷,關好窗。”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說這句話時,聲音有多溫柔。
“那你早點回來,拜拜。”
“嗯。”
靳睿拎著黎簌給她的塑料袋,走過公共過廊,邁進樓道裏。他跑著下樓梯,跑了幾步,忽然笑起來。
笑得停不下來,整個樓道裏都是他的笑聲。
開心。
真的很開心。
早都忘記了上次這麼開心是什麼時候了,或許很多年都沒這麼開心過了。
靳睿邊下樓邊笑,上車時連司機師傅都逗了一句:“小靳要接的人不會是女朋友吧,怎麼看著這麼開心?”
靳睿叩開溫熱的旺仔牛奶,笑了笑,否認:“沒。”
要接的不是女朋友,但牛奶是未來女朋友給的。
他這份好心情,一直持續到車子開到機場。
輕雪紛飛,曹傑從航站樓裏出來時,靳睿一眼就看見了。
想不看見都難。
人來人往裏,隻有曹傑一個第一次來北方的南方人,穿了兩層羽絨服,一層銀色,一層黑色,脖子上圍著非常厚的圍巾,把自己包裹得像大狗熊。
曹少爺還戴了滑雪鏡,騷包的鐳射粉色行李箱在陽光底下閃著光。
靳睿偏過頭,不怎麼想認他。
“阿睿!”
曹傑蹦起來和他揮手,拖著箱子跑過來,和靳睿擁抱,“媽的,想死你了,我覺得你走了一個世紀了。”
說完,他哆嗦一下,把手塞口羽絨服口袋裏,和靳睿吐槽:“萬事俱備,就是忘了買手套了,太冷了,我感覺我血液都凍住了。這地方真的不是北極嗎?”
靳睿看他一眼:“廢話多,上車。”
“但說真的,雪景是真的美,剛才飛機落地前,我在半空看
曹傑把行李箱放進後備箱裏,“我給你買了一條我這個同款的圍巾,特別暖和,在箱子裏,回頭到你家給你拿出來。”
“謝了。”
曹傑在飛機上吃過飛機餐,靳睿也在機場裏簡單吃過一點速食,兩人沒在吃飯上耽誤時間,坐上出租車往回走。
太久沒見,之前所有溝通都用手機,但也難免有覺得不順暢的時候,兩人坐在出租車後座,在車子開往泠城的路上,把合作的生意都捋順了一遍。
靳睿時常咳嗽,喝了一瓶礦泉水不見好轉,聲音也啞。
曹傑關切地幫他拍著背:“我們的智多星可不能生病,我哥說了,你就是搖財樹,就是他慫恿我來泠城的。曉東也說,你萬一凍死在泠城,我們全完蛋。”
靳睿笑著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