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藝伎少女(1 / 3)

農曆十二月的江戶城是極冷的,甚至於連繞城而過的大川,都已經結冰。

“謝天謝地,下了一冬天的大雪終於停了!”

這是此刻穿行於日本橋之上的旅人,所持有的共同想法。他們大多將手揣入懷中,縮著身子疾步前行,即使是第一次抵達江戶的外地人,在如此的寒風中,也沒有心情欣賞這以舉國之力修建的壯麗城市。

這座寬大木橋早在初代德川將軍時便已經建成,幕府以此橋為起點,修築了通往全國的五條幹道,將當時的重要地區連接起來,最長的甚至從關東延伸到位於畿內的京都。

修建道路的目的,是為了保障幕府政令暢通,但也確確實實造福了各地的平民,道路使得長距離的旅行成為了可能。

現今往來於日本橋的旅人,雖然仍以背著貨物商家居多,但也夾雜不少趁著年節,到江戶寺社祭拜的町人和農人。

橋上偶有乘坐駕籠的中高級武士經過,可能是出城勘察村莊,那排場也引得外地人側目,而見多識廣的江戶町人們,則是多不屑一顧。

冬日裏的日本橋人形町,如此時關東的天氣一樣,寒冷中帶著些落寞。

這已經是嘉永五年的最後幾天,距離那場對人形町影響深遠的“明曆大火”,已經過去近200年的時間。

聞名全島的溫柔鄉“吉原遊廓”,早已因大火焚毀而遷往城北的淺草一帶,原來的舊址變成大片的町家和長屋,供普通的町人們使用,僅剩下了町通西側一些歌舞伎座、藝館、人形芝居,勉強支撐舊有的繁華。

不過在十幾年前,又一場火災波及人形町,那些表演人形淨琉璃的芝居小屋,也開始陸續往城北的淺草遷移,人形町似乎開始有些名不副實,當地煙火氣更加少了幾分。

當地人有句俗語說“火災與吵架是江戶之花”,吵架什麼的暫且不提,對於火災的“誇讚”多少有些苦中作樂的味道。

江戶所在的關東大平原缺少石料,城下町大部分是木質建築,大火和地震一樣,已經是町人們見怪不怪的事情了。

一場火燒毀半座江戶的事情也不是沒發生過,不過也很快有新的建築填補了空白。“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不隻適用於一海之隔的天朝王侯,也同樣適用於自比為江戶城“主人”的町人們。

天確實太冷了,雖然還未到傍晚,幹道兩側商家已經大多歇業,仍然營業的多是些為旅人提供住店的宿場。

在掛著“河西屋”燈籠的商戶門口,身材肥胖的店老板正在焦急的四處張望。他穿著較為正式的黒紋付羽織,像是剛剛從重要宴席上溜出來的。

與恨不得縮在衣服中的路人不同,胖老板在這寒冬裏滿頭汗水,大滴的汗珠順著發鬢滴落在肩上,很快又凍成了冰渣。

“怎麼回事,這麼重要的時候居然遲到!”看到街角出現的兩個人影,胖老板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上前幾步低聲埋怨道。

來人是一男一女,都十分的年輕。

男子大概二十多歲,長了一張圓臉,看上去比較討喜。他身著深棕色棉布小袖,留著江戶當下流行的月代頭,不過由於剛剛結束奔跑的關係,發髻已經淩亂,整個人顯著十分狼狽。

男子懷裏抱著一把做工精巧的三味線,讓人們很容易猜到他是位樂師,其來到胖老板身前,也顧不得喘氣,慌忙解釋道:“利兵衛老板,光枝的身體有些不舒服,所以晚了一點。”

被稱為利兵衛的胖老板聞聽一愣,看向青年樂師身後的少女,有些擔心道:“今天接待的可是位貴客,身體沒有問題吧,千萬別出什麼差錯。”

少女梳著藝人們流行的島田髻,可能是發髻紮的比較緊實的緣故,倒是沒有因為奔跑而散亂,這也多少讓利兵衛老板心下稍安,畢竟要是再重新做頭發,那又要耗去不少時間。

少女身量並不高,一眼看去顯得十分瘦弱,此時正靦腆得低頭緊盯腳尖,顯得沒什麼精神,確實令人擔心其身體狀況。

聽到利兵衛老板的問話,少女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漂亮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