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刺殺(1 / 2)

“目標出現。”

夜幕之中,刺骨殺機如冷雨滴入眉心。

遠處天台之上,趴伏在瞄準鏡後的男人緩緩調整自己的呼吸節奏,讓熱感準星鎖定目標身影,對於這位身經百戰的頂級狙擊手來說,一千餘米的距離並非難事,如果可以的話,他倒是寧願將兩人之間的距離再度拉長。

這種想法並非出於炫耀自己能力的緣故,而是準星中的那個男子,實力極強,強到了即便自己手握野星級反器材狙擊步槍,也不覺得能有多少勝算的地步。

因此在捕捉到對方身影後,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出手,而是耐心等待指揮者的回應。

地下城內常年恒溫無風,不分四季,沒有冷暖,如果沒有凶獸入侵或者設備故障,這種安穩環境就能一直持續下去,若非考慮到普通人的生物鍾需求,恐怕連晝夜都要舍棄。

如今隻有期頤之年的老人會時不時念叨著曾經的山川江河,星空戈壁,尤其是煙雨江南的美景,更是能引起他們的一番感慨。

不過隨著這些老人的漸漸辭世,往後的年輕人隻會將地下城的環境看作理所應當,因為他們生於地下城,長於地下城,即便會從影像資料中了解到曾經的地表環境,也隻會將那當做已經過去的曆史,可能會好奇,可能會惋惜,但絕不會將自己代入其中。

人類若想發展,若想在這逆境中走出一條道來,就隻能抬頭前看,而非沉溺過去。

就像在寂靜夜色中,天幕上的燈光同樣能給這片由廢舊集裝箱堆砌而成的鋼鐵森林帶來幾分光亮,比起銀漢無聲轉玉盤的月亮,絲毫不遜色。

而生活在這片貧民區的居民,甚至連這點光亮都不在乎。

因為資源有限的他們沒精力風花雪月,每每過了九點,幾乎都會沉入夢鄉,這些像工蟻一樣的人,活著就是為了維護地下城的基本建設與那名存實亡的人道主義,生活緊湊而清苦。

他們不會去悲春傷秋,自有意識後便在這片鋼鐵森林成長的他們,更不會緬懷過去,過去是古人的過去,他們享了福,卻留給子孫這種下場,緬懷他們做什麼呢?

狙擊手看了看眼鏡上的時間,又看了眼天幕的燈光,最後看向狙擊鏡中,那名站在E-0711房間走廊前,憑欄而立的男子。

男子身材高挑,下頜棱角分明,右眼角靠近鼻翼處有一道疤痕,雖然不長,但很明顯,想必當時傷口頗深。

此人身著一件淺藍色連帽衫,那雙搭在欄杆上的雙手略顯粗糙,青色的經脈繃在蒼白皮膚之下,就像一條條蟄伏虯龍。

他頭頂的燈光被建築阻攔,隻落得下幾根不算刺眼的光柱。

此刻男子正望著樓底的一處角落,目光恍惚,有些失神。

因為他莫名想起十多年前,自己剛搬到這片貧民區時,樓底下有座用鐵杆與輪胎搭成的小秋千,雖然簡陋,但在貧民區中卻是難得的玩具了。

那會自己不過十歲,又是獨身一人,搶不過這裏性格彪悍的同齡人,隻能眼巴巴地在旁瞧著,差不多也是等到這般夜色,才能有機會坐上去。

後來他那僅剩的微薄補貼被斷,少年再無依靠,隻得自力更生,四處討飯。兩年前,他決定離開貧民區時,無意間發現那處秋千不知何時斷了,或許他很久之前就看見了,但僅僅是看見而已,並未放在心上,而離別前的睹物思人,讓他對這座承載了不少回憶的秋千有些不舍。

貧民區內資源匱乏,沒有人肯去花費大力氣再淘製一根鐵杆,邊月於心不忍,將其重新搭了起來。

那會自己想著要讓秋千更牢固些,便用了些質量較好的鋼材,隻是他忘記了貧民區對於資源的稀缺程度,那個搭建秋千的地方,如今已經空空如也,想必是在自己離開沒多久後便被人拆除了……

對於此事,他既無憤慨之心,又無失望之意,幾根鋼材或許能給孩子帶來快樂,但對於貧民區的居民來說,卻是能換來幾頓難得的飽飯。

前者是理想,後者是現實,孰輕孰重,因人而異。

要怪就隻能怪人類咎由自取,先是使得兩級冰川徹底消融,海水倒灌內陸,又為搶奪資源開啟世界大戰,釋放出了仿佛來自地獄的凶獸,從此隻能龜縮於地下城中,不見天日,保留最後的文明光火。

猩紅夜色,千米之外,狙擊槍的準星咬住了邊月的身形,隻待收到命令,數倍音速的子彈便能在瞬息之內撕裂空間,到達目標身前,這便是野星級反器材狙擊步槍的威力。

片刻之後,耳機中終於傳來一聲低沉質問,“幾成把握?”

似乎早就猜到指揮者會有此問,狙擊手回複極快,但是語氣中卻有幾分不自信。

“九成命中,三成擊殺。”

耳機之中沉默良久,而後傳來一道意料之中的譏笑。

“九川黑道鼎鼎有名的尖刀槍手,何時如此小心謹慎了?”

對於狙擊手來說,這種帶刺的言語無異於羞辱與挑釁,隻是外號尖刀的狙擊手臉色如常,並未因此亂了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