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女子,理應有一位一心一意待她、將她放在心坎上、細細嗬護著與她履行白首之約的夫君,而不是像他這般,曾經滄海難為水。
隻不過,讓他萬萬想不到的卻是陶靜姝得知他要終止議親後,竟然主動約他相見,隻為問一句緣由。他至今無法忘記,當他將心中的想法告知她後,她睜著一雙波光瀲灩的水眸,神色溫柔又執著。
“娶了我,你便不會一心一意待我、將我放在心坎上、與我共赴白首麼?”
他喉嚨一緊,許久才啞聲道,“不、不是,我、我……”
他低下頭,目光卻掃到對方死死攥著的纖手,嬌弱的身軀微微顫抖著,那一瞬間,他心中似是被針刺了一下一般。他迎上陶靜姝的視線,見她臉上依舊是堅定又執著的神情,那些拒絕的話無論怎樣都說不出來了。
“是不是因為你那位過世了的未過門妻子?”低低的聲音傳入他耳中,他猛然抬頭,定定地望著她。自葉英梅過世後,這還是頭一回有人當著他的麵提起她。
“她能讓你如此牽掛,可見她是位極好的女子。隻是,她已經不在了,未來、未來可否讓我陪你度過?我不敢說自己比她更好,但我會努力做到最好,你、你……不要拒絕我可好?”女子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卻猶如蚊呐一般,細不可聞,可卻依然順著和煦的春風傳入了他的耳中。
他怔怔地望著她,良久才輕歎一聲,溫柔地道,“我曾經有位未過門的妻子,可是她已經不在了,我不知道怎樣待自己的妻子,可是,我會慢慢學著敬她、愛她、照顧她,這樣的我,你可願嫁?”
這樣的我,你可願嫁?
陶靜姝眼淚一下便流了下來,她捂著嘴嗚咽著連連點頭,那句‘願意’卻不知為何像是被堵在了喉嚨裏,怎麼也吐不出來。
柳耀江又是一聲輕歎,從懷中掏出素淨的帕子,輕柔地將她臉上淚水拭去,啞聲道,“傻姑娘,真是個傻姑娘……”
真的是太傻了,怎麼能捧著真心視於人前呢?萬一被辜負了,豈不是……
陶靜姝臉上的眼淚越拭越多,慢慢地便將柳耀江手中的帕子染濕了一片,他歎息聲更重,幹脆將帕子收回來,右臂一展,輕輕地環在她的纖細的肩膀上,動作輕柔地拍著。
陶靜姝身子先是一僵,片刻之後又軟了下來,隻是眼中的淚水卻越來越多,眼前一切均是朦朦朧朧的,可男子臉上的憐惜卻清晰地照入她心房。
原本是不苟言笑之人,突然露出這般溫柔的神情,她覺得整個人越陷越深,陷入了那個名為‘柳耀江’的情感之網當中。
她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偏偏瞧上了他呢?是因為他那鐵麵無私、正氣凜然的耿直,還是因為他沉靜獨處時,身上縈繞著的那讓她的心擰擰地痛的黯然神傷?
往事一幕幕飛快在柳耀江腦海中閃現,許久許久,他才輕歎出聲,朝定定地望著自己的小堂妹道,“去吧,娘與二嬸她們都在等你!”
柳琇蕊輕咬下唇,望著他的身影越行越遠,這才歎息一聲,悶悶地往二房院落處去。
回到了正院的柳耀江,擦了擦身上汗漬,又換上幹淨的衣裳,這才往正房裏去。
“世子!”門外的小丫頭見他過來,連忙行禮問安。
“世子夫人可歇下了?”
“方才歇下!”
柳耀江點點頭,輕輕地推開了門,邁了進屋,直直便往裏間陶靜姝歇息的床上去。
正在裏頭侍候的婢女看見他的身影,行過禮後便知趣了退了出去。
柳耀江一撩衣袍,在床邊的繡墩下坐了下來,定定地望著發出陣陣輕柔呼吸聲的妻子,眼神幽深。
成婚至此,她確是像她當初所許諾的那般,盡自己的能力做到最好,孝敬公婆長輩、善待弟妹妯娌,待他,也是盡心盡責,體貼入微。相比之下,他覺得自己薄待了她,否則她又怎會無緣無故差點小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