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1 / 3)

神堂中, 跪在地上的人顯然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懵,本就是附近的老實百姓,眼看著來了一群手持寬刀的衙役, 個個嚇得噤若寒蟬。

隻在那台子下,異族教士咿咿呀呀的說著,不停用雙手比劃。

“別吵!”劉沛衝著那教士吼了一聲, “你是誰我們早知道, 別裝聽不懂!”

說完, 往旁邊一讓,伸手請著後來的婁詔。

馮依依跪在地上,雙手不自覺摳著地磚。

往事一幕幕浮現,那年桃花盛開時, 家裏的遠房表哥來了,準備去城外書院就讀,借住家中。

後來,他們成親做了夫妻, 雖然隻做了半年多。可是馮依依心裏明白的很, 那半年時間,便是婁詔此生最為屈辱之時。

馮宏達的逼迫,外人的蔑視, 完全忽視了他一身才華, 隻當他是別有用心,貪圖榮華的贅婿。

馮依依動也不動,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兒,每根眼睫都在顫抖。

視線裏出現一方袍角,深青色緞子,五彩製繡, 底下一雙皂靴,每一步走得平穩。

馮依依身子僵硬,那袍邊幾乎擦著她的手臂而過,讓她忍不住摒了呼吸,隻死盯住眼前的方寸地方。

心中希望她這身裝扮,婁詔認不出。

那廂,教士看出來人是何人物,衝著婁詔就想過去。還未動,就被衙役一把抓住,狠狠扇了幾耳光,隻打得嘴角流血。

“混賬,休得對中書侍郎大人無理!”劉沛嗬斥一聲,緊隨前麵人而行。

婁詔踩著木質樓梯,一級一級的往上,直到上了二層台子。

垂首俯瞰,便見著跪在堂中的每一個人。

婁詔右手從袖下伸出,輕搭上木質扶欄,麵上清淡,無有一絲情緒。

身後,劉沛對人招招手,一名衙役趕緊搬上一把太師椅。

“大人,你請坐。”劉沛半彎著腰,雖年過四十,仍舊要對弱冠之年的婁詔卑躬屈膝。

婁詔回頭看了眼,隨即坐到椅子上。板正的官服讓他看起來更加挺拔,也更加冷漠的無法靠近。

坐下後,婁詔長腿交疊,雙臂搭在兩側椅子扶手上,細長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

劉沛往前走了兩步,對底下揮揮手:“把人先站到一邊。”

下麵的信徒聞言,紛紛起身站去邊上,讓出廳堂正中。

原本毫無情緒的婁詔無意間一瞥,眼神瞬間定住,隨著那抹身影的輕移,眉間慢慢鎖起。

他雙手抓住椅扶手,雙腳放平,身子忍不住前傾想站起,緊閉的薄唇微微張啟,若有若無的念著一個名字。

神堂的光線不算明亮,那個一身粗衣的女子雙手抓著裙子,靈活的閃到所後人身後,利用牆邊的陰影,將自己藏了起來。

不管從那個角度看過去,都很難發現她,頭頂那張頭巾更是將不大的臉近乎遮住。

婁詔脊背繃緊,抓緊扶手的指節泛白。看似不變的麵容下,內裏是驚浪翻滾。

一邊,劉沛折回彎下腰,將從屬下那裏得來的信息雙手送給婁詔:“已經在搜了,後堂的確有條地道入口,正在想辦法打開。”

紙張擎在人眼前半晌,也不見婁詔接過。

劉沛往婁詔臉上看了眼,見人眼睛半眯,深沉中摻雜著怒氣,又像是猛獸盯上獵物。

好奇下,劉沛順著看過去,隻瞧見一群平頭百姓簇擁粘在一起。

“大人?”他又喚了聲。

“哦?”婁詔壓下心中複雜,金貴的嘴終於張了張,手指一甩,那張紙便展開在眼前,“把所有門守住,不準放一個人出去!”

偌大神堂詭異的安靜,現在連那教士也不敢動了,被人摁著跪在地上,蔫兒的像被日頭曬幹的枯草。

馮依依低垂著頭,她不知道還要在這兒多久,心中忐忑非常。

偷偷抬眼,她看去那前方二層的高台,婁詔就坐在那兒。

兩年不見,他變得更加深沉,身上是上位者特有的壓迫感,讓人禁不住心生懼意。

這時,從堂後跑出一個衙差,對著高台上的人恭敬行禮:“啟稟大人,地道已經打開。”

劉沛先是看看婁詔,見人不說話,隻看著堂下的眾人,便清了清嗓子對那衙差道:“進去查,查到什麼全部記下來,一樣都不能能岔!”

衙差稱是,趕緊重新跑進後堂。

眼看耗在這裏半天,外麵的雨都已經停下,劉沛心生出焦急。這尊大佛要是一直坐在這兒,他可怎麼放手去做?

有時候好好審訊,人可不會乖乖聽話,用些手段就老實多了。

“婁大人,這邊事情也控製住,下官派人送你回去?”

婁詔慢條斯理的將那張紙疊起,塞進袖中:“既然如此,本官便進宮一趟。”

“是,大人慢走!”劉沛往旁邊一站,彎腰給人讓出道兒來。

“劉大人,”婁詔起身,一手負去身後,“前日本官要的犯人,為何會被守備營帶走?”

剛鬆了口氣的劉沛聞言,後背瞬間出了冷汗,利索的嘴皮子變得磕巴:“他們說,那人是守備營在追的賊子,仗著人多勢眾就給帶走了。”

眼看婁詔不說話,隻拿眼盯著他,劉沛趕緊又道:“大人你放心,這邊辦妥,我就帶人去守備營把人要回來。”

婁詔收回視線,抬手一掃,讓劉沛讓了路,踩著階梯下樓。

從這裏看去大門,天已經微微放晴,幾縷光線穿過雲層,透了下來。

望著那微弱光線,婁詔眼睛微眯,嘴角抿成平線。

冷不防,那垂頭喪氣的教士忽然猛的發力,掙脫鉗製,從腿肚子出抽出一把匕首,朝著剛下來的婁詔衝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婁詔一個側身閃躲,匕首寒光晃過他的雙眼,堪堪避開。

“來人,保護大人!”劉沛哪敢怠慢,憑著一具肉身就擋上去。

虧得衙差動作更快,將那不算強壯的教士徹底壓製在地上。

劉沛嚇得臉像一張白紙,哆嗦著走到婁詔身旁:“大人,你沒事吧?”

這要是婁詔有什麼三長兩短,他這個小小府尹不得拿命賠上?眼前這位,可是當今陛下的左右手。

婁詔手指一順,捋平剛才皺起的衣袖,並未因為剛才的意外臉上生出什麼。遂腰背挺直,雙目平視前方,往門口走。

步子四平八穩,袍擺輕掀,腳底徑直踩上那教士方才握刀的右手。

“啊!”慘叫聲回蕩在神堂內,教士吃疼,麵目扭曲,布著血絲的眼珠幾乎要凸出來。

簇在一起的百姓受到驚嚇,個個鵪鶉般瑟縮著,有那膽小婦人甚至開始輕聲啜泣。

劉沛悄悄拿袖子擦擦額頭,看著那隻被踩扁的手,心裏咒了一聲活該!

婁詔仿若無事,直接到了神堂門口。

劉沛顛著步子追上,回身指著擁成一團的百姓:“婁大人,這些都是附近受騙的百姓,下官讓人將他們逐個登記,便放回家罷?”

聞言,擠在人後的馮依依心中稍微一鬆,偷偷看去門邊。

見著婁詔依舊惜字如金,負手走下兩級石階,探出的日光傾瀉而下,那具挺拔身姿幾乎被光影吃盡。

劉沛見人不說話,隻當是默認,對著幾步外的師爺勾勾手,後者趕緊跑上前。

人群中聲音大了,有那情緒崩潰的直接癱坐在地。

馮依依僵硬的雙肩鬆下來,看來這身裝扮讓她躲過一劫;也或許過了兩年,婁詔早將她遺忘,畢竟對於他,馮家是惡人。

師爺邁著四方步走到眾人前,嗓子清了清:“一會兒,名姓、住址,全都留下,後麵衙門還得找你們。”

一群人被衙差趕到神堂大門,馮依依夾雜其中。

留下名姓什麼的,她不在意。兩年來,馮依依早已隱姓埋名有了假身份,對外用著自己母親的姓,名為林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