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割斷病痛
我不用第二個來訪者來形容這位來訪者,是因為他確實不是第二位,我不記得他是第幾位了,還有我希望標題更有新意,而不是隻是數字的延續。他代表著這樣一類人,一類被病痛折磨了一輩子的人。
他和家人一起來的,因為他需要得到家人的理解和支持,支持他繼續活下來或者去死。他選擇了死,那麼他的家人就必須支持他的這個選擇。我又重複我的問話:
“你得的是什麼病,讓你義無返顧的選擇去死。”其實申請表上都寫了,我隻是想要來訪者盡可能地說話,盡可能地與人交流,我覺得這會讓他們感覺好得多,雖然他們自己並不知曉這一點。
“癌症,你知道嗎?那可真難受。”
“有多難受,無法忍耐嗎?你承受多久了。”我看著他一雙被病痛折磨得變得空洞的眼睛,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說:
“我想你可以理解,你以前是個心理醫生,我也去你那裏做過心理谘詢,你讓我堅強起來,忍受病痛,這說起來可真是容易。我後來認識的一個心理醫生,他得了睾丸癌,他跳樓死了,死前,你知道嗎?我知道這很荒唐,死前他把自己的睾丸割掉了。警方在檢查他的遺體後,當然也包括他放在馬桶裏的睾丸,才發現他自殺的真正原因,他的家人才知道他得了這種不治之症。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辦?勇敢的跟癌細胞抗爭,舉起樂觀主義的大旗,放屁!讓其他人繼續去抗爭吧,我隻想下地獄。”
我真想對他說:你說的話太有人情味了,如果我得了癌症,痛得我不能好好吃飯,即使我喜歡的舒曼的曲子都不能讓我安靜下來,那就讓活著見鬼去吧,我就會投進死亡的懷抱,盡情地跟死神做一場愛,用他的精液使我再世為豬、再世為水母、再世為植物,反正永不再世為人。但是我好像是男的,死神就不知道了。
“你們的意見呢?”我指得是他的家人。
“我們尊重他的選擇,隻是想讓他少受一點痛苦,他太苦了。我們隻是希望他死的時候可以輕鬆點。”他們望著我,就像他們在完成一項神聖的事業,他們為自己感到驕傲,令人惡心的人類,他們不知道他們心裏某個隱秘的角落正在不停的對我述說:
“我們終於可以擺脫他了,你知道家裏有一個癌症病人有多可怕嗎?他就像《哈裏波特》裏的催狂魔,把所有的快樂、所有的樂觀元素都吸走。家裏隻剩下陰暗、悲觀,連陽光似乎都不願照進來。因為他看到了房間了那個無處不在的死神,那個隨時索命的活生生的死神,活生生的啊!”
我看著他們臉上的悲傷神情,真希望剛才聽到的是我的幻覺。我問:
“你對你的生活沒有任何眷念了嗎?”我明白這是一句廢話,可我必須例行公事。
“我知道你明白,他們都很好,我可以安心走了,即使他們不好,我也無能為力,我隻會讓他們更不好,聽天由命吧,我不是上帝。”他這樣說。
我批準了他的申請,這種情況一般都允許批準。但我不會知道最終的結果是什麼,他們現在也不知道。
第四章、我的日常生活
你要我繼續說我那些千奇百怪的來訪者嗎?你的好奇心還沒有得到應有的滿足嗎?不知道,你到底願不願意,我想說一說,我的日常生活,關於一些很小很小的事情,小到你不會關心他們,可或許就是因為你根本不在意,我才有說的衝動和意義,如果你都知道,如果你都可以很生動的講述和描寫出來,那我就沒得玩了,更加不會有敘說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