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很快得到了鳩摩智大鬧慕容世家的消息。
慕容複隻是微微驚訝鳩摩智的武功,卻對此毫不關心,對他而言,慕容世家的一夥人僅僅是姓氏相同的陌生人而已。
這夥人安於現狀,自甘墮落,偏居江南一隅便滿足於心,是慕容博、慕容複這一脈所向來不能認同的理念,乃是道不同者不相為謀也。在慕容複看來,他們儼然已忘卻了體內北胡的悍勇氣血,徹底沉浸於南方煙雨朦朧小橋流水的意境中,乃是既無責任、也無血勇、更無誌氣的體現。
更可恨的是,這種沒出息的安穩,恰恰是慕容世家大部分人的訴求,舉目親朋,竟無一人願意和慕容博、慕容複打拚天下。
是以慕容複遠遁燕子塢,偏離了自己的同親同族,孤僻而自在。
相比起這些不足高論的同族,即便是王玉燕這般的亦敵亦友的存在,也令慕容複更加願意相處。如果爭奪天下是個遊戲,他寧願去找可以玩這些遊戲的對手,即使對方會殺了他,也不願意找到那些根本不會和自己開這一局遊戲的人。
或許他在具體實踐手法上稍顯稚嫩,但確實是一顆心放在了大業之上,目標明確,心意堅定。
當然,目前若不能逃過鳩摩智的追殺,什麼大業也都成空了。
指揮的重任卻要落在林詩音身上。
權力幫雖名動天下,乃是整個大宋舉足輕重的一方勢力,但在場眾人中,李忘塵是活脫脫剛到的外國人,慕容複久在燕子塢苦修武功,王玉燕更是平日難得掌握自己身體的副人格,都對權力幫毫無了解。
隻有林詩音自權力幫而脫離出來,一路南來,雖是個身無武功的弱女子,卻真正走南闖北、經驗豐富,壓過了一眾高手。
她倒也臨危不懼,泰然自若地指揮了起來。
“三日之後,過了長江,就該到權力幫領地了。”
林詩音道,“但這長江並不好過,那是朱大天王朱順水的領土,朱順水橫霸長江,截取大宋,各處水賊、水匪,皆是他的門下。江南慕容氏,蜀中數唐門,權力吾獨尊,乞丐也稱豪,長江朱天王,這是大宋公認可以與朝廷分庭抗禮、稱霸一方的寰宇九極之五,任何人任何勢力要度過長江水,都須得給朱天王上供銀錢、珍寶。”
段譽咋舌道,“怎麼能這麼霸道。”
林詩音苦笑道,“正是這樣霸道,據說連官家的車隊他們也敢劫,乃是堂堂正正與朝廷做對的勢力,號稱‘水上龍王,朱大天王’,比昔日八百裏梁山泊上一百零八位好漢更為聲勢壯大。”
段譽自然也知曉水滸舊事,他雖然武功極高,但內心還是個念佛經讀詩書遠離江湖的貴氣公子,現在幻想走入現實,受到極大震動。
王玉燕慕容複卻神色如常,現在大宋混亂,各地割據,占山為王,本是常態。他們姑蘇慕容氏和曼陀山莊能整日無憂無慮吃吃喝喝,也是拿了無錫、蘇州、姑蘇等地的稅收,雖然沒有朱大天王來得霸道,但本質上並無差別。
李忘塵仍不忘仇統模樣,冷哼一聲,“我從未有過過路給別人交錢的習慣。”
說出這話,他有種難得的痛快感覺。
如果是從前的李忘塵,一定是主張交錢免災,不到萬不得已絕不發生衝突。因為他時時在意顧全大局,而周圍向來驕傲個性之人,誰都不願意俯首稱臣、毫無尊嚴,這惡人便隻好由自己來做。
但是誰能一直顧全大局?誰能一直由理性做主呢?
李忘塵心頭長久以來積壓的許多壓力,此刻卻可借著“仇統”的身份釋放出來。
他明白,這或許是如意天魔·連環八式的影響,自己的心神正和斬鐵草內蘊的魔性更加靠攏。但這並非曲解人心、歪門邪道的邪魔之路,而是逍遙自在、任性唯我的魔種。
其實現在他也深知在逃亡路途,和長江三峽十二連環塢水道做對,將是不智之舉。但這次卻可乘著如此人設,拿出激進態度,等待“智者”來勸解自己,試一試倒換位置的體驗。
這將是一個隻有他自己知曉的玩笑。
果然,一聽他的話語,慕容複王玉燕登時急眼了。
兩人苦口婆心勸解一番,李忘塵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兩人心急如焚、汗如雨下的模樣,心中暗爽不已,首次體會到了在一個團隊中當不穩定因素的快感。
到了最後才終於勉勉強強地點頭,答應暫可收斂鋒芒,這讓兩人大大鬆了口氣。
唯一的知情者段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心想李小哥還真夠壞的。
如此商定,還需改頭換麵,以能避人耳目,這下就輪到阿朱登場了。
她擅長易容之術,當場表演大變活人的戲碼,幾位氣質容貌俱佳、大名鼎鼎的人物,這下都變得氣質淳樸起來,林詩音成了老太婆,王玉燕成了個男人,慕容複變成了個中年教書先生,段譽戴上高帽頭套,成了他夢寐以求的和尚高僧……如是雲雲。
李忘塵則不願加入其中,他的化龍無相功變化和易容不同,從皮肉上看不出差異,但一上手觸摸,就會發現骨骼經過了變形,不是原生狀態。
以阿朱的易容術經驗,或可發現些許端倪。
不過仇統本就不是什麼出名之輩,外貌也絕無奇處,倒也不用在意。
這下一行人再上路時,已成了一行外表平實普通的商人,沿著長江而行,找了隻客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