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諸葛隊伍出發的時候,元十三限也點齊自己的人手出發。
他有一張鍍金似的麵容,麵上橫貫一道刀疤,似乎是蠕動的蚯蚓。他的外貌是極為好看的,英武而雄壯,五官清晰,棱角分明,現在一身華貴的衣裝,看上去比素色單衣的諸葛更像是皇帝的股肱之臣。
他高高坐在轎子上,由四個人抬著,轎子給裝飾得貴氣而堂皇,這其實是皇帝恩寵之下賜給蔡京的轎子,行動起來時,綻放的珠光寶氣能耀了人的眼。
蔡京平日避嫌,從來不用,今日卻給元十三限借去。
如今,他的人馬眾多,陣仗不小,蔡京、秦檜、高俅都派來了使者相送,以堂皇大氣威嚴神聖的音樂伴奏,方應看也將金主、遼帝、元皇贈送的車夫為他抬轎子,當朝傅中書赫然也在人群之中,成為他手上的一員得力戰將,並拿出麵對皇帝也未必有的尊敬姿態。
除此之外,朱月明手下的捕快和六分半堂的人員浩浩蕩蕩足有數百人,為他大張旗鼓的開道,在行到第三百步的時候,第五百步外的人已知道了元十三限的到來,車水馬龍紛紛讓開寬闊道路,一路聲音高高遠遠的傳遞出去,令人知曉整個京師都在為一個名字震動而沸騰。
今日是元十三限此生的極點。
一路上,元十三限能感覺到所有人都注視自己,上上下下四麵八方地湧現過來,這其中大把江湖上的著名人物。這些目光其實全無份量,卻是他一生夢寐以求之物。此前這是諸葛的待遇,而他現在居然也能夠享有。
其實若不與諸葛正我比擬,元十三限實在很少找得到敵手。江湖上的所有人都對他早有耳聞,人們知道他武功可怕,性格更可怕,沒有人不聞風喪膽,但他總是挑戰諸葛並敗給諸葛,人人都以諸葛正我的師弟,諸葛正我的大敵,諸葛正我的手下敗將給予他一個定義。隻要有諸葛存在一天,他永遠都有一個天然的克星,可怕要大打折扣,喪了膽也會有支撐膽的底氣。
直到今日,諸葛正我向他挑戰,並且在準備階段已落入下風,人們看到了諸葛正我氣弱之勢,而元十三限的威風神氣亦終於達到了旺盛巔峰。
但他沒有得意,沒有歡喜,得意和歡喜是毫無資格的人在驟然受到天賜大禮時的心虛,可是元十三限卻在趙畫四死去的那一瞬間,就知道這一刻的一切一定會發生。
如此理所當然。
元十三限像是在吃東西一樣,默默咀嚼這份遲到太久的滋味,並期待甜山一役的戰局。
但還沒有等到甜山,自在門二代弟子中的老三和老四碰麵的時機比想象中要早,兩個隊伍分別從兩條路湧入一條路,即將撞上。這真是老天開的玩笑,他們出發的時間若差上分毫,一定錯開,不會出現現在狹路相逢的尷尬局麵。
元十三限耳聰目明,他發現這件事情比任何人都早,卻按兵不動,佯裝不知。
相比起元十三限的陣仗而言,諸葛正我的隊伍看起來就普通多了,不過零零散散十多個人,而且泰半都過於年輕,還有個坐在輪椅上的殘疾人,令不知內情的人很難升起忌憚之心。
一個六分半堂的年輕屬下快步上來驅趕他們,其中一個似狼一般,身上有種野性的少年站了出來,冷冷問,“你要做什麼?”
即使不過是為元十三限開路,那年輕屬下卻能神氣得好像元十三限本人,他高高抬起腦袋,以下巴看向眾人,“你們看不清形勢嗎?有貴人出巡,不得叨擾,給我退出三尺之外,否則小心你們的腦袋。”
少年冷笑了起來,他正要開口,人群之中那位鶴發童顏,身高瘦長的老者走了出來,微笑著說,“是,我們讓開。”
六分半堂的屬下洋洋得意,“算你家大人明白。”
諸葛停了下來,隊伍卻沒有行進,遠處的華麗轎子裏傳來一個聲音,像是海風席卷岸邊的樹木一般,擴散到方圓數十丈內,轟轟隆隆的響起,並蓋過一切聲音,“諸葛,你先走,我讓你。”
什麼,諸葛神侯到了?
六分半堂的屬下尚不明白發生了什麼,還左右四顧,張目放頸,期待親眼一見這江湖上傳奇中的傳奇、絕世中的絕世,但是目之所及,竟發現所有人都以奇妙詭異的目光聚焦自己,令他忍不住生出“原來我是諸葛神侯”的神奇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