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若強調這一點,倒顯得他故意推卸責任。
一聽說打到頭,馮大夫神情愈發嚴肅:“打到頭了啊,這可了不得。輕則內傷,重則喪命呢。”
沈纖纖心內惴惴,早前宮中太醫也說過類似的話語。她連忙道:“那大夫,您先看看,他要不要緊?”
馮大夫又細觀晉王腦袋,實在看不出個所以然,隻能撚須長歎。
眾人心裏無不惶惶。
思忖再三,馮大夫才將心一橫:“老夫姑且一試。”
他轉身取出一個藥箱,翻出針包,取了一根長長的銀針,試著去紮晉王頭頂的百會穴。
沈纖纖看在眼裏,心想,當日在上苑,太醫第一個紮的也是這個穴位。
思及此,她對這位老大夫的醫術莫名信賴了幾分。
長長的銀針紮進去,沒多久,晉王就睫羽輕顫,睜開了眼睛。
在場眾人皆喜出望外,相視而笑:“好了,醒了,醒了。”
馮大夫收起銀針:“下次有人暈倒,先掐人中。如果不行,就紮百會穴……咳咳,多謝惠顧,診費一兩紋銀。”
章從從袖袋中摸出一兩紋銀,直接擲給他。
隻要王爺無礙,多少診金並不重要。
晉王睜開眼睛後,似是愣怔了一會兒,奇怪地問:“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裏?”
郭明搶先回答:“這是醫館。剛才您暈倒了,章從把你背到這兒的。”
“醫館?”晉王直起身,麵露不解之色,“上苑沒有太醫嗎?怎麼來醫館?”
他環顧四周,低聲問:“鈺兒呢?他沒事吧?”
在場諸人麵麵相覷,再遲鈍的人也意識到不對勁兒了。
章從小聲道:“您忘啦?這是宛城,離上苑遠著呢。”
“宛城?”蕭晟臉上疑惑之色更濃,他視線微轉,緊盯著身穿男裝的沈纖纖,“卿卿,你怎麼這幅打扮?”
沈纖纖心髒砰砰直跳,滿滿的不可置信。
他一提到上苑、四皇子,她霎時間就想起了當日在上苑時的場景。
他在獵場救了驚馬的四皇子,後來昏迷不醒。再睜開眼睛,就已恢複了記憶。
聽他話裏的意思,難道是他記憶退回到了那個時候?
怎麼可能?天下哪有這般奇事?
可有兩次經驗在前,她也不能說的太過絕對。
但她思來想去,仍是不大相信。
沈纖纖聲音很輕:“我為什麼這個打扮,你不知道嗎?”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晉王,不想錯過他細微的表情變化。
晉王雙眉微蹙,似是認真思索了一下。緊接著,他便麵露痛苦之色,輕輕捏了捏眉心:“不知道,想不起來。”
他的神情看起來認真誠懇,絲毫不像作假。
那個猜測在腦海裏浮浮沉沉。
沈纖纖一顆心提了起來,出言試探:“九郎,今天是哪一天?”
“九月……”蕭晟愣了一下,“不對,九月有這麼冷嗎?”
沈纖纖屏息了一瞬,腦海一片空白。
眾侍衛對視一眼,齊齊驚訝出聲:“怎麼會是九月?明明是大年初一啊。”
“大年初一?怎麼可能?!”
一旁的馮大夫抄著手,突然插話:“你們也別怕,腦袋受擊打之後,有些事情想不起來也正常。接回家慢慢養幾天,能恢複就恢複。不能恢複也無礙。隻要人不傻,日子總能過下去。”
這話有些無禮,郭明立刻瞪了他一眼。
目瞪口呆的劉雲眨了眨眼:“失,失憶?”
他把晉王給打失憶了?
沈纖纖雙唇緊抿,思緒更亂。
蕭晟走下床榻,微微皺眉:“什麼失憶?咱們去外麵說話。”
他極其自然地走到沈纖纖身邊,執了她的手,與其十指相扣,輕聲問:“王妃,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沈纖纖心裏驀的一酸。
上次兩人這個姿勢,還是去年在上苑,他恢複記憶的前一夜。
那時他們在月光下漫無目的地散步。
她垂著濃密的睫毛,也不掙紮,任他拉著就往外走。
其餘眾人不遠不近跟在後麵。
出得醫館,沈纖纖才理了理心情,開口問:“九郎,你真不記得了?”
她總覺得這件事太過蹊蹺。
蕭晟雙眸微闔,認真思索片刻,搖了搖頭:“我隻記得在獵場看見老四驚馬,後來的事就想不起來了。”
停頓一下,他就露出一個安撫性的笑容:“沒關係,你告訴我也是一樣的。再不行,回頭多查一下,總會知道的。”
這般自然而然的親近信賴,讓沈纖纖心內酸澀更濃。
久違了的委屈湧上心頭,她眼眶澀澀的,聲音不自覺便軟了下來:“九郎,你頭疼不疼?”
這是兩人重逢以來,她第一次用這樣嬌軟的語氣和他話說,說的還是親近關切的話語。
沒有疏離,沒有抵觸。
“不疼。”晉王心裏滿足而又酸澀。他伸手摸了一下後腦,搖了搖頭,故意問道,“我頭受傷了嗎?”
他原本計劃與她好好談一談,解釋清楚。事到臨頭,終是記得她出走前留下的那封信。
她認為他們情況特殊,算不得真正的夫妻。她隻把十九歲的他當作是丈夫。
盡管猜到這極有可能是因為他恢複記憶後行事不當,可他內心深處免不了擔心她真是這樣想的。
若她執意將他視作是毫不相幹的兩個人,那他恐怕怎樣解釋,都無濟於事。
因此,當那個姓劉的鏢師木棍打來時,他靈光一閃,決定順勢利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