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千蘭的王女。
不是第一代王女,也不會是最後一代。
隻是,與其他的王女們不同的是,我有一雙綠色的眼睛,一雙聽說很像幾代前的外祖,卻從未有人另見過的綠色眼睛。
父王並沒有讓這雙眼睛成為我的羞恥和災難,相反,他對母後很好,很疼愛我,甚至給了我與王兄同樣的王位繼承權,讓臣民即便多有非議也必須對我畢恭畢敬。雖然,這也讓我由此陷入眾目睽睽之下,舉手投足都被覬覦。
但是,我以此為榮,我以為父分憂,為王兄掃清障礙為榮。
所以,我製約了母親的族人,逼迫他們永遠臣服;所以,我遠派了影從暗人,表明忠誠;所以,我花間柳下穿梭,聽取眾說紛紜;所以,我從沒有婚約,惹得中山之狼蠢蠢欲動相互牽製。
我似乎從來沒有覺得這樣是委屈。
直到,我帶著急速跳躍的心,怔忪的看著那個拿著一隻玉竿,麵容極為平凡,膚色卻異常白皙的女子。
那似乎是一切破滅的開始,重新的開始。
女子是被送進宮的,被父王的王牌,借口獨子亡故後已告老還鄉的巷東兆川將軍送進宮的,女子有著千蘭以及千蘭周邊各國絕對沒有的蒼白膚色,會用未曾見過的樂器演奏聞所未聞的曲子。
聽從父王的指示,我當即將這來曆不明的女子要到殿裏,無論她是不是天女,無論她是不是暗人,都要讓她遠離父王和王兄,遠離政事與兵權,告訴自己那過快的心跳原由驚訝而無它,閑置到幾乎要忘記她的存在。
也許,我所有的經曆和所有的決定,都隻是為了讓我在那個月夜晚歸,讓我在那個仲夏悶熱的月夜,遇到我的願望,我的期待,我不惜一切的守護。
讓我得到。
那雙隻被我溫暖的手,那雙隻為我含笑的眼。
我的如蜜,我心裏亙古甜軟也亙古疼痛的傷。
我想取代她的哀愁,我想抹去她的無所謂,我想知道她的秘密,我想成為她的疼痛和未來,我不想做為她的最,而是她的唯一。
我親切、我暴戾、我軟弱、我傲慢、我遺忘、我殘忍、我微笑、我哭泣,我讓她覺得我癡傻心軟對父兄言聽計從,我讓她覺得若是她不來替我著想,每個人都把我當棋子利用,我讓她覺得離開我就如同殺死我。
她是非常聰明的女子,知曉很多知識,她也不是過於單純的成長的女子,她瘦弱的身體裏藏著幾近暗黑的偏執,她甚至不以己身為重,對自己都殘忍的讓人毛骨悚然。
但她究竟不是在王宮中長大的,她不用擔心囈語出什麼得罪人的話,她不用每天晨起之前就要想好自己一天應做什麼怎麼做,睜開眼的第一句說什麼。
所以,無論她有多麼聰明,無論她知曉多少知識,無論她腦子轉的多快,把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推算多麼精準,她都沒有我會偽裝。
所以,她樹敵也贏得朋友,甚至在我稍稍不查的時候被人青睞有加。
所以,我不會讓她知道,我有多感謝她的母親放逐她,我有多高興她厭惡人的體溫,我有多慶幸她害怕自己的殘忍。
所以,她即便察覺也不會起疑,我如何迎合著她的偏好,將她身邊的人慢慢推離。
所以,她不會知道我的獨占欲是如何的貪婪,不會知道我多努力的表現出對祖國的熱愛和對親人的眷戀,來使她對千蘭極度厭惡。
我並不聰明,也正因為我的不聰明,使得她屢屢身處險境,而我畫蛇添足的做的過於多餘的事,也讓我們身處的環境更加惡劣,以至於,曾經一度,我以為我們再無希望,而我所留有的最後的手段,更是愚蠢的打算將她囚禁甚至扼殺。
不管怎樣,布闌放棄了她,閭俠尚景沒有得到她,父王對她極度惱怒,王兄完全將她忽略,布修選擇繞著她走,典蒙和迪會理被她劃入防範名單。
而我,在她叫囂我是她的所有時,也被她嚴厲的要求,她是我的,絕對唯一。
那當然。
因此,在我進入溫泉地後就被人包圍,得到父王薨了的消息時,我依舊在想,多虧今日多留了影從在她身邊,即便是宮亂的時候,也可以讓她的安然多一份保障,這樣,隻有她活著,她就一定會想出辦法來救我,而若是她死了,我這邊,也沒有什麼多餘的生機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