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熙挺直了身子,雙手高舉展開,伸了個懶腰,這一放鬆,豆子吃多後積攢的東西就從後邊鑽了出來,聲音響亮不說,味還大,來吃酒的兵爺們齊齊捂住口鼻,罵罵咧咧,說店主人家壞了食客胃口,要李淳熙打個折扣。
李淳熙低頭彎腰,賠了個不是,說免了酒水錢。坐在張憲左下手、留著短須的漢子笑罵道:“得,今個就用這不要錢的酒水咽了這味!”
這夥子兵有說惡心的,有拍著桌子叫好的,就是沒有看見張憲偷偷別過臉眨了眨眼睛,那根桌子底下豎起的大拇指很快又放了下去。
剛剛那股子熱鬧勁又回來了。
李淳熙溜進了廚房,有些受不了。
趁著空閑功夫就著羊湯吃黃饃的阿吉手裏夾著剩下的半張饃,空出食指指了指外頭,咽了口中的羊湯才張開嘴啊啊的“說了”一句話。
一個大木勺子擱在湯鍋蓋子上,李淳熙拿起來,揭開鍋蓋,一股肉香頓時順著一股子水霧給帶了出來,“沒事,外邊也沒啥客人,那幫酒鬼也用不著伺候,覺得沒勁,就想著進來吃點東西。”
說著,李淳熙在旁邊拿起一隻大海碗,在鍋底撈起了一大勺肉,然後撥開了上邊的油,舀了一勺清湯。
阿吉聽了,就沒再理會,蹲在灶頭前,大口咬著黃饃。
李淳熙又撈了一勺羊肉,抖進了阿吉端著的湯碗,笑著說:“今個是很難有客人了,也是我們的口福,多吃一些,省得壞了,丟了喂狗。今晚要還是剩了,送點給常叔和麻嬸,人老了,一天到晚的不見葷腥,這可不行。”
阿吉點了點頭,抬頭望了李淳熙一眼,大口喝了半碗的湯,將碗遞過去,舔了舔嘴唇的油。
兩人吃得熱乎,外邊的動靜卻慢慢小了,也不理會,興許都給喝醉了,等著清醒的那個付賬。這事常見,多了之後,李淳熙就有興致看那些人裝的更似模似樣。
但是過了一會兒,外麵突然有街坊喊“打人啦!”“流血了!”這些話,知道出事的兩人趕緊往外邊跑,順著窗戶就瞧見王良家門口有兩夥子人對峙,剛喝了酒的張憲正捏著一張滿是血汙的臉,就和拖死狗一般,身後五個人撩起褲腿衣管,瞪著對麵,給自家伍長幫腔漲勢。另一夥人,不算上張憲手裏提著的,也有六個,為首的是個套著狼皮襖子的青年,斜斜垮垮地站著,巧的是,這位也是望北鎮個頂個的惹人嫌的混家子,比李淳熙要大兩歲的梁峰。
說起梁峰或許鎮子上的人還沒什麼顧忌,可是談起他爹,沒幾個人敢嚼舌根,這可是望北鎮頭一號的地痞無賴,黑買賣、子錢家、賭場和土窯子都在他的名頭下賺錢,遠近都有名聲,馬王莊的馬俊豪馬莊主都得稱呼一聲“梁二爺”。
不過這兩人怎麼就對上了?
李淳熙有些納悶,也就吃一頓飯的功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