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勇搖搖晃晃,想要起來見禮。未想到酒喝得太多,腳下綿軟,一頭栽倒,踉蹌幾步,正趴在條幾之上,吐了吐酒氣,打起精神,麵前寸許,一盆菖蒲,高發怒放,含翠欲滴。
朱大勇撐著幾麵,搖晃起身:“寶玉兄,你……你看這個花兒,是不是該澆了……”說著撩起衣裳,對著菖蒲就來了一泡。
口中念念有詞:
“乘暇尋幽事,名香手自焚。
澆花分細草,玩鳥得孤雲。
天擁青山近,風飄白日曛。
長歌思隱士,終老謝塵紛。”
潘冰心中讚歎,我素常以名士自居,和這位猛將兄比起來,修為還是不夠哇。鼓掌道:“該澆,該澆,妙哉!妙哉!”和朱大勇並肩同溺,也來了一泡,朗聲吟道,“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常恐秋節至,昆黃華葉衰。百川東到海,何時複西歸?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二人抖了抖身子,相視大笑……
朱大勇睡眼醒忪,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喉頭焦幹,頭疼欲裂,眯眼一看,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翻身下床,迷迷糊糊摸到桌上水壺,也顧不上用杯,對嘴就灌,不熱不涼,甚是愜意,咕咚咚灌了半壺,心中猜測這準是竇芽兒給預備的,這小妮子年紀不大,倒是挺會服侍人。
仰脖又灌了幾口,焦渴之意略減,回想昨晚之事,腦海一片空白,卻是喝斷片了。
這邊的酒,果然雜質多,甲醇去不幹淨,喝多了生不如死啊!朱大勇腦仁兒漲得厲害,抬手拍了拍額頭,發現手心裏,有個死掉的虱子。
“我去!這才幾天沒洗澡,就生虱子了?這邊的衛生情況堪憂啊!”朱大勇不禁搖了搖頭。
竇芽兒聽到屋裏動靜,知道他醒了。趕過來伺侯著溫水淨麵,又給他換了一身新衣裳。
這時任義也醒酒了,錘著光溜溜的腦袋走了進來:“勇哥,這邊的酒度數不高,後勁可真夠猛的!把我喝得到現在頭都懵懵地!”,一抬頭正看見竇芽兒幫著朱大勇係腰帶,心裏十分羨慕,“勇哥,這樣的小服務員,還有沒有?給我也配一個,這邊的衣服我都不太會穿。”
朱大勇剛要回話,忽聽屋外咩咩有聲,循聲望去,門口停了兩輛羊車,滄海公王蔚從羊車下來,恭恭敬敬從另外一輛羊車上接下一個年輕人。
這年輕人頭戴衝天冠,足踏方頭履,一身月白色錦鍛羅袍,繡著淡青色竹葉滾邊,劍眉星目,鬢似刀裁,鼻如懸膽,唇若塗朱、舉手投足都帶著高貴氣息。
王蔚笑容滿麵進得屋來:“大勇,若愚先生,我師父他老人家來看你們了。”
年輕人龍行虎步,笑吟吟地看著朱大勇:“嗬嗬嗬,猛將兄,真好一場大醉呀!”
朱大勇看著麵目,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是誰。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年輕人道:“猛將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昨晚捫虱賭酒,可是我贏了呢。”
朱大勇腦海中閃過犀利哥的影子,以手撫額:“潘……潘……啊,寶玉兄!”
王尉一臉驚訝:“嗬,原來你們認識?”
潘冰道:“猛將兄的風采,昨晚我已領教,竹林七賢,亦不能比啊。猛將兄,昨晚那盆菖蒲,被我們澆死了,真是可惜呀,可惜!”
朱大勇此時腦中清明,零星片斷彙聚一起,也回想起了七七八八,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訕訕道:“非也,非也,曹子建有詩雲: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這盆菖蒲,不過是找到它的歸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