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誰又能想到,一次任性的決定,讓她自責終身。
凝霜,在多年前因家變而走失的妹妹,娘親臨終前唯一的囑托便是一定要找到她。
得知妹妹不幸淪落風塵,顧不得其他,隱瞞了因忙於戰事久不回家的丈夫,舍下不足三月的女兒,親自帶了人去接,永遠無法忘記那年的七夕夜,得知王府遭襲女兒被虜的消息,那驚天的惡噩讓自己痛不欲生。
星夜兼程,回到府中,留下的隻有那空空的搖籃小床,心,碎了。
丈夫得知孩子丟失,未留隻字片語帶著兵馬一路北上尋找,她知道,他是心有怨怒的,對於女兒的疼愛,他並不比自己來得少分毫,若非前方戰事突然吃緊他分不得身,隻怕這人是恨不得時時把女兒抱在懷中。
不敢去想那一年是怎麼過的,白天在他人麵前強撐,夜深人靜時獨自抱著親手製成的小衣,擔憂自責內疚化作淚止不住的流著,直到有一日眼前剩下的隻有一片模糊。
蘭兒,蘭兒……
李蘭,那孩子原本的名字,美好、高潔、賢德是雙親對她的期許。沒來得及見她長大,就已經失去,落入敵手會有怎樣的下場不敢去想,佛前無數次的祈求,隻要她活著……活著便好。
一年,兩年,十年,十五年,希望越來越小,那人嘴上不說,心裏卻開始放棄。
“這孩子的名字就叫蘭兒吧。”再次生產,給小女兒名時,丈夫終究說出了他的心裏話。
“不行,那是蘭兒的。”
“降雪,你又何苦……”
“那是蘭兒的名字。”
……“罷了,用山嵐的嵐吧。”
無論如何,隻要一日不得準信,她就堅信女兒總有回來的一天。
終是等到了。
“降雪,蘭兒她找著了,她還活著。”聽到這消息時,腦子竟是一片空白,不知悲喜。
“隻是……”
“隻是什麼?你快說。”無論變成怎麼樣,隻要知道她還活著,那便足矣。
“她平安長大了,也成家了,如今……有妻有女。”
有妻?有女?
有那麼一瞬間失神,甚至恍惚地覺得,這次是不是和過去的許多一次樣。
不是沒有想過,若活著,那孩子會變成什麼樣,傷殘了身子,淪落風塵,或是走上了邪路,甚至更糟糕的也猜測過,唯獨從沒有想過,她會有妻有女。
“就象凝霜和夜馳。”
……
再後來,瞧見了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聽說了那孩子經曾受過的苦難和委屈。
看著那倆個眼中隻有彼此的孩子。
相見卻不能相認。
害她失去了本該快樂的童年,錯過了她成長的點滴,又如何能夠忍心再去破壞她如今僅有的那一點點幸福。
晉兒,我的孩子……
李佑安沉默地站在佛堂外。
去年冬天,妻子曾大病了一場。
大夫說,多年的積鬱蝕空了愛人的心血,耗盡元氣,一場風寒把所有舊疾全數激發,病情來勢凶限,能否平安不僅靠藥,還需看自身。
積鬱成疾,每每想到這四個字,心就痛的發緊。
都說天家人富貴榮華,又有幾個人能知道這背後的殘酷與艱難,他身為皇親,掌握兵權,堂堂朝之重臣,竟連給所愛之人一份最完整的幸福都不能。
用了多少手段才能夠將罪臣之女娶回,又花了多少心血才為她爭取了正妃之位,明刀暗槍一同進退,等到她懷了孩子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孩子出世,雖然沒有如期望的那樣是個兒子,可當看到了那軟軟的小東西後,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喜悅與激動占據了心頭,這是自己第一個孩子呢,多神奇,明明還沒長開,眉宇間就能看到自己的影子,不哭不鬧,讓人抱著就不想放手。
女兒才滿兩個月,已太平許久的邊關,突然有了異動,生怕讓產後不久的妻子操心,隱瞞了戰況的急迫,匆匆趕去了前線。
這場仗有些古怪,素來強攻硬拚的蠻子,竟也學會了虛虛實實的那一套,隻做小規模的騷擾卻不肯正麵交鋒,直到那一日,突如其來的襲擊,打得他措手不及,還沒等回過神,從王府傳來了一個讓他起了殺意的消息,後院起火,妻子私離,女兒被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