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秦雪兒,據說抱回我的那天,漫天的大雪,所以我便有這樣的一個名字。
我有很疼愛我的雙親,兒時,白天總是在娘親身邊玩耍,夜裏時常在爹爹的懷裏睡去。
娘親常說我是一個小沒良心的,總就抱怨,分明是她和我在一起的時間多,我偏偏更親近爹爹一些。
每回娘親如同孩子般撒嬌時,爹爹總會笑反駁:“哪有?”
“哪兒沒有?她頭一回開口說話,叫的可是,娘。”
我不明白,為何,娘親每回說到這事時,話語中總透著些酸味,反而是爹爹,含笑的眼裏總是帶著藏不住的得意。
待我長大後,意外發現了那個秘密,明白了這是為什麼時,卻是真正的傷心了一場。
讓我無法接受的,並非是爹竟然和娘一樣同為女子,而是被她們小心翼翼,寵溺愛護的我,不是她們親生,隻是被人扔棄不要的孩子。
“傻丫頭,因為秦姨不是男人,你便不願認她是爹了嗎?”
我用力搖頭否認。
“不是親生,過去對你的好便不作數了嗎?”
“不是的。”慌亂的反駁。
“那你哭什麼?氣什麼?”
我怔怔的望著啟哥,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轉過頭,爹和娘站在屋外。
我哭的更大聲了,就象小時候那樣,跌倒了摔傷了做錯事了,總用淚水去換來原諒與安慰,娘親將我抱在懷中,爹爹輕輕的拍撫著我的背,那一年我八歲,可我知道即使是十八歲,我還是會如願以償。
啟哥叫晟啟,是毓姨和琳姨收養的兒子,兒時不明白,為何那兩位漂亮的姨總在一起卻都不嫁人,再後來也就懂了,其實她們都嫁了,和爹娘一樣。
許是因為,自己和啟哥都是被兩個女子收養的原故,我和他總是格外的親近些,總愛一起玩,一起看書,有些心事也喜歡同他講,他也總能明白。
慢慢的成長,一點點的靠近,不知何時,彼此在對方心裏生了根,發了芽,不再是單純的青梅竹馬的感情,一個笑,一個眼神,都會有某種不用言語便能相通的默契。這時才真正的懂得了,爹娘之間的那份心領神會。
七歲便開始跟著娘親學針線,卻總是沒法子超越她,聽姥姥提過,娘親對女紅極有天份,和自己一般大時就已經能夠為家裏人製衣納鞋,也曾在爹爹那裏看到過她寶貴的珍藏,那是娘親頭一回繡成的帕子,不知何為,分明繡功還顯稚嫩,針腳也不算最密,偏偏總覺得自己繡的差了她些什麼。
直到有一天,開始偷偷的為另一個人做荷包,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娘親對爹竟然那麼小就已經用上了心。
下了聘定了親,十五歲那年,我出嫁。
成親前一夜,做女兒的按舊俗會留宿在母親的房中,我卻比他人更幸運,陪我的不止有娘親還有爹,並排而臥,左邊是爹右邊是娘,本是兩人睡的床,三人一起便顯得有些擠,不過也格外的暖和,娘親絮絮叨叨的說著嫁過去之後,為人媳為人婦的道理,末了卻又添了一句,無論遇上什麼事,千萬別讓自己委屈了,一直靜靜不語的爹爹跟著開了口,無論如何這裏總是你的家,有爹娘在呢。
一直強忍著的淚突然就落下了,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迷迷糊糊被雙親哄著,漸漸有了睡意,隱隱約約,耳邊聽到了那麼一句:“別哭了,孩子大了,總要離開的,還有我陪著你呢。”
第二天,一大清早,所有人便忙碌開了。
匆匆吃了些早點,墊了墊肚子,隨後就要準備梳裝上頭。
姥姥親自用綿線,為我開臉,一邊絞著麵,一邊念叨著:“左彈一線生貴子,右彈一線產嬌男,一邊三線彈得穩,小姐胎胎產麒麟。眉毛扯得彎月樣,狀元榜眼探花郎。”
接著娘親為我梳頭:“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說完最後一句,將垂落的發絲輕輕挽起,輕輕插上鑲著珍珠的金絲釵,從此以後便是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