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永年引領神武宗三人穿廊跨院,他麵上帶笑、心下卻犯了愁。不為別的,隻因府中著實沒有空房了。
別人尚可安排進客棧留宿,這三個年輕人來頭太大,那是萬萬不能往外送的。賀管家想到自己的住處剛剛裝潢過、被褥也全是新換的,倒是可以讓三人先住著。
思索間,他已領著三人來到自己的院落,推門而入,笑道:“段公子、楊公子,遠道而來實屬不易,便請在此處歇息吧。此刻我家老爺出門未歸,待他回來,我定會及時通報。”
段雲逍環顧四周,見屋中陳設精致,牆壁上還掛有幾幅字畫,落款處一個紅彤彤的‘賀’字極是現眼,於是搖頭道:“賀管家費心了,隻是我等久在山中修道,便是山澗樹梢也可安睡,實在用不著如此奢美的住處。”
“這是哪裏話?你們是我家老爺千盼萬盼的貴客,我豈能怠慢?”
賀永年微微皺眉、假意不滿道:“若是段公子想讓我卷鋪蓋走人,那就自管去後花園裏睡吧。”
“如此,多謝您了。”
段雲逍微微一笑,不再推辭。
“分內之事,萬勿言謝。”
賀管家輕輕看了柳夏一眼,然後立刻移開目光,“柳姑娘,西側有間耳房,小是小了些,卻也幹淨整潔,若是你不介意……”
“我不介意。”
這是柳夏首次在賀管家麵前開口,她的聲音很脆,語氣亦如神態那般冷清。
賀永年暗暗鬆了口氣,這幾日府中需要他操心的事太多、原也有些疲累,更何況眼下自己的屋子讓給了別人,他還得另尋住處,於是便打算告辭離開。臨走前詢問了幾句三人的飲食習慣,果然‘吃什麼都可以,哪怕不送飯來也行’。
待賀管家走後,楊雲風伸了個懶腰,興奮道:“段師兄,師姐,你們瞧這房間裝飾的多好,還有這床這褥子,嘖嘖,真軟和!”
段雲逍無奈笑道:“雲風,眼下可是六月份,褥子就算再軟和,你還要往身上裹不成?”
柳夏則冷冷的看了師弟一眼,似是想說什麼,最終隻吐出兩個字:“白癡!”
“六月份怎麼啦,段師兄,待會兒用你的寒冰劍氣在這屋裏掃上一掃,不就涼快了麼?”
楊雲風嘿嘿一笑,自顧自的在房間裏四處打量,“真有錢,哎呀,真是有錢。不知那主人的住處該有多豪華啊?”
沒人搭話,楊雲風扭過頭,卻見段雲逍坐在桌邊閉目養神,柳夏則抱著雙臂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麼,總之就是沒人願意多看他一眼,不禁訕訕道:“我說,你們別這個樣子好不好,這是我第一次下山啊,就算有些大驚小怪,那也不是什麼罪過吧?”
“是你第一次下山不假,卻並非你第一次大驚小怪。”
段雲逍睜開眼睛、啞然失笑,“自打進了東陽府,你是見什麼都歡喜、瞧什麼都高興。天幸有外人在時、你沒有像現在這般跳脫,否則我真想扔你在這裏、獨自禦劍回山了。”
“丟人現眼。”
柳夏頭也不回的說道。
“哼,跟那些老百姓瞧見師姐時的樣子比起來,我還算沉穩了呢。”
楊雲風不服氣道:“一個個就跟見了怪獸似得,盯著師姐猛瞧,那模樣也不見得比我現在矜持。”
“你說什麼?”
柳夏猛的回頭,一雙美目中隱隱蘊含殺氣,“別以為有段師兄在,我就不敢揍你!”
楊雲風打個寒顫,他不愧是神武宗年輕一輩中的俊傑,一慣懂得識時務的道理,當下再不敢胡說八道。
“柳師叔讓我這趟跟著你們,果真是先見之明。”
眼看師妹師弟脾性相衝,段雲逍歎了口氣,岔開話題,“雲風,下山前我便好奇,這位李老前輩一介商賈,卻怎會與柳師叔相交?眼下正得空,你可與我說說麼?”
“我師父說,他是當年入世曆練時結識了李前輩,彼時他扮作一個遊方道人,而李前輩則是個行腳商,兩人曾相伴遊曆一年有餘。”
楊雲風老老實實回答:“師父還說,他這位舊友雖是滿腦子生意經,心中卻頗有俠氣,而且為人豪爽、仗義疏財,端的算得上一位奇人,能與之結交,實乃平生一大幸事。”
“如此說的話,柳師叔今次不能親自前來,想必甚是遺憾了。”
段雲逍語中略帶歉意,柳夏聽了,便搖頭道:“掌門師伯閉關修煉,這是宗門頭等大事,我師父身為護法人當然知曉輕重,段師兄不必掛懷。”
“是啊,說起來,師尊閉關已半年有餘,我也有些思念他了。”
段雲逍笑了笑,悠悠說道:“好在有柳師叔和其他幾位師長護法,哪怕師尊此番未能破境,也總不至於出什麼岔子。”
閑談間,不覺天色已暗。忽聽敲門聲響起,段雲逍起身開門,見是送餐的下人,忙道了聲謝,然後接過食盒。這食盒共有六層,一一打開,見是四個熱菜、三碗白米、兩份涼拚,以及一小壺美酒、一盆甜湯。菜式有葷有素、味道極好,就連柳夏也多動了幾次筷子,楊雲風更是大讚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