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驍的感覺沒出錯,兒女們如此恭順完全是出於當下社會的總體環境,宋代程朱理學盛行,對父權君權是無條件的遵從,理學深入人心,而滲透下層民眾的白龍教也大量借鑒理學的理念,上上下下都遵守三綱五常,當爹的自然是絕對權威。
一句話,人家跪的是父權,是他的身份,而不是他這個人。
連劉寧都嚇得不敢再坐著,也從小桌子後麵出來陪跪。
兒女們態度如此之端正,劉驍有脾氣都發不出來,此時裴舜卿回來報告,說到處都找遍了,實在是找不著,還請王爺寬限幾日,也好細細搜索。
劉驍就坡下驢,下令傳膳,在銀安殿上吃一頓家宴。
宋代的家宴還是分餐製,一人一個小桌子,菜肴酒水都是一樣的,大殿上四處漏風冷颼颼,兒女們哪敢胡吃海喝,象征性的吃了幾筷子就都停下了,說飽了。
“那就帶著你們的功課到西暖閣來。”劉驍說。
他要考校一下兒女們的學習成績,兩個兒子兩個女兒端坐在西暖閣,戰戰兢兢等候父王的考察,劉驍也不看課本,直接出題,先讓他們背書,什麼滕王閣序、前後出師表之類的章是不是會背,結果很滿意,這純屬小兒科,四個兒女都是飽讀詩書,滿腹經綸,軟硬筆書法也都不錯。
但劉驍忽略了一點,這些都是最基礎的小兒科,任何一個書香門第家庭的孩子的必修課,考察不出真實水平。
緊跟著劉驍又出了幾道初水平的數學題,兩個兒子全都傻眼,兩個女兒卻都做了出來。
劉驍讓人拿了四支手槍進來,每人麵前擺一支,讓他們拆卸組裝。
這次是劉蜀和劉寧順利完成,劉蜀是將門子弟,在舅舅和外公熏陶下熟練擺弄槍械不在話下,劉寧純屬是跟著自己在山東當響馬時練就的本事。
這一套武組合固定選題比完,劉驍再問他們對於當今天下大勢的看法。
“老大先說。”劉驍指定大兒子劉蜀。
劉蜀憋了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劉驍忽然明白了什麼,讓其他兒女回避,隻留大兒子一人。
“你現在可以說了。”
“父王可是要問如何取天下?”劉蜀道,“欲取天下,必先統一四川,整合力量,可是川渝勢同水火,白白浪費了二十年,現在父王回來了,希望就有了,兒子願做父王的先鋒,父王指到哪,兒子就打到哪。”
“就這?”劉驍有些意猶未盡,這並不是他想聽的,他不想自己的兒子成為一個莽夫戰將,隻會匹夫之勇。
“兒子水戰陸戰皆熟,雖不敢稱有萬夫不當之勇,但指揮一萬人馬綽綽有餘。”劉蜀還在滔滔不絕,“父親整合全川實力之後,首先要對付的是盤踞京湖的鄂王所部,金鱗軍不除,白龍軍隻能憋在四川盆地,向南向北皆不能成事。”
劉驍已經聽夠了,擺手製止,讓劉蜀出去的時候把劉川叫進來。
劉川進屋,垂手而立,大概是剛才打過腹稿,現在侃侃而談倒也流利,所說的與劉蜀別無二致,也是先統一全川,然後解決金鱗軍,東進臨安,逼皇帝禪位,實行君主立憲,內閣負責製,以先進的政治製度和軍事實力搞定北方。
劉驍聽的想打哈欠,這是穿越小說的固定套路,沒啥新意,想必也不是劉川想出來的,而是王洛嘉的耳濡目染。
“去把劉嬌叫進來。”他說。
小女兒進來之後大大咧咧一坐,這真是個被寵壞的丫頭,性格豪放,不藏著掖著,她瞪著大眼睛說道:“我不需要懂得這些啊,反正有媽媽在,現在爸爸也來了,就算打了天下,皇位也不是我的,我操心幹嘛。”
劉驍說:“你說的對,出去吧,把你姐姐叫進來。”
劉寧進來,規規矩矩道個萬福,她和父親接觸的最多,彼此了解,也不用來什麼虛套,這孩子從小就沒接受過軍政大事的相關教育,答不出來也正常。
“隨便說說想法就行。”劉驍道。
“女兒覺得,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是曆史規律,急不得,也不需要急,統一是曆史規律,就像天要下雨,水要結冰一樣,是必然的事情,任何人的阻攔都是螳臂當車,哪怕這個人是忽必烈那種雄主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