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動作太細微了。

以至於除了江別,沒有人注意到。

那是江別第一次聽到陸嘉延的名字。

尚且不知道這個名字是號什麼人物,帶著一點好奇的口氣問道:“陸嘉延是誰?”

盛明稚忽然從座位上站起來,嚇了兩人一跳。

他匆匆收拾好了試卷,說了句下樓買水,就消失在江別的視線中。

等真正見到陸嘉延的時候,已經是元旦那天。

盛明稚上完冬令營回來,跟江別坐在舞蹈教室門口等沈苓下課。

時間磨的長了,索性寫掉一點作業,書本被拿出書包的時候,夾層中掉落了一張淺藍色的情書。

江別轉了下筆,翻過情書一看,信封上寫著“盛明稚收”。

他挑眉:“情書?”

盛明稚看了一眼:“大概是吧。”

江別撐著下巴看他:“你怎麼到哪兒都這麼受歡迎,都快趕上我了。”

“別給我自戀。”

“不打開看看?”

“不看。”

“不想知道誰寫的?”

“不想。”頓了下,盛明稚露出了一絲苦惱的情緒:“我知道是誰寫的。是一個男的。”

江別心跳驟然加速了一秒。

“男的?”

“冬令營同期的。”盛明稚:“尷尬的我想死。”

江別感覺自己語氣放輕了不少,帶著一點試探:“你不喜歡男的?”

盛明稚在本子上塗塗畫畫:“我早戀的話會被我哥打斷兩條腿的。”

答非所問。

江別明明知道他在岔開話題,卻依然配合著笑嘻嘻開玩笑:“那不能吧。要不你跟我談戀愛,我可以分你一條腿,我跟你一起吃點兒愛情的苦。”

不出所料,盛明稚翻了他一個白眼,朝著他的小腿狠狠地踹了一腳。

他就是這樣,脾氣又壞又差,除了臉蛋沒有一點討喜的地方,可是江別在這一刻忽然理解了母親的做法。

他拍的所有日落,都有了想要分享的欲望。

後來,京大的元旦晚會開幕了。

盛明稚被他哥委托以重任,務必拍出他哥在舞台上英俊的表演。

江別第一次見到盛旭,覺得他長得和盛明稚很像。

隻不過盛明稚總是說他哥醜,因此這句話被他很有求生欲的爛在了肚子裏。

盛旭自戀道:“記得把我拍的比陸嘉延好看,懂?雖然吧,他本來就沒有我長得帥。”

盛明稚低頭擺弄著相機,冷笑道:“你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

這是江別第二次聽到陸嘉延的名字。

從沈苓的口中聽到過,從盛旭的口中聽到過,他知道那是他不了解的,屬於盛明稚的過去。

京大的元旦晚會人滿為患。

江別開始越來越頻繁的聽到陸嘉延的名字,有來看他表演的學妹,有別校慕名而來的學生。

還沒開始,禮堂的位置就所剩無幾。

盛明稚擠不進去,隻能站在窗台,你從窗戶拍?”

盡管很丟人,但眼下盛明稚也沒有其他辦法。

趴在窗台上不知道拍了多少照片,就倍感丟人的讓江別連忙放他下來。

“這就拍好了?你別亂拍啊。”

“沒亂拍好嗎。”盛明稚挑選起了他哥的照片:“幫我選一下。”

盛旭的照片不是失焦就是模糊,拍的啼笑皆非。

兩人邊看邊笑,盛明稚笑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他站起身去後台找盛旭,江別就在外麵等他。

閑來無事再往下翻,莫名地,一個男人開始頻繁的出現在相機中,顯然都是盛明稚剛才拍的。

坐在鋼琴前。

即便是隨手用相機拍的,都能察覺到撲麵而來的矜貴。

一張一張,從演出到結尾,隻有兩三分鍾,卻在相機裏留下了幾十張照片。

江別明明沒有見過陸嘉延,卻在這一刻務必確信了照片裏男人的名字。

他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來回的看了三四遍。

然後放下相機,神情有些放空地看向不遠處。

心髒像被綿軟的針紮了一下。

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那天晚上,盛明稚的心情不知怎麼很不好。

沒說幾句話,隻是悶悶不樂的低頭看著地。

盛旭他們正準備給陸嘉延開一場歡送會。

江別在人群中一眼就注意到了陸嘉延,和盛明稚相機裏的男人長相別無一二。

笑起來時,桃花眼會彎成橋。

他聽見周圍的同學起哄:“人家跟我們單身狗可不一樣,出國都有簡大校花陪著!”

陸嘉延笑罵了一句,聲音溫柔:“滾啊。”

所有人都在看陸嘉延的時候,隻有江別注意到盛明稚手裏拿著一個新的禮物紙袋,這一刻攥的骨節都有些發白。

盛明稚開始頻繁的走神。

期末考試的時候,成績一落千丈,急的班主任把他們找了一個遍。

找到江別,他什麼都沒說。

他大概知道盛明稚為什麼會這樣,隻是他竟然自私的從心裏生出了一些惡毒的快意。

他讓自己難受,也總有人讓他難受。

至少在這一刻,他們感同身受。

可這惡毒的快意並沒有持續多久,雲京第一場初雪姍姍來遲。

盛明稚的腕表丟了,那塊陸嘉延出國前送他的最後一個生日禮物。

江別不知道盛明稚是從幾點開始找的。

他打了一下午盛明稚的電話沒有打通,心裏湧上了一股無法克製的恐慌。

江別匆匆出門,嚇壞了他爸爸。

已經是晚上十點,沒有人知道他要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