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然踩著白雪走向那屋子,還沒有走近就聽到錚錚琴音,腳下微頓,她遲疑了。
這曲子,是她教與他的,怎的如今還是沒有忘,還彈得與自己一般無二。
笑意消失,伊然皺眉立在原地,忽然退縮了,想要轉身離開。
“姑娘既已來了,又何必離開。”
陌生的聲音響起,驚得風顫動,帶走了梅雪,那窸窣聲像極了他的泣聲。
伊然回身行禮,低順著眉眼,聲音清甜,
“叨擾。”
跟著那穿著青玄色衣服的侍衛走到小屋前,侍衛推開門就立於門側,顯然是讓伊然進去。
唉……
伊然暗自歎氣,本是想要尋得,尋到後自己倒是退縮了。
若是說她當初覺得愧對的,也隻有他了。
“……施主不必這般,若是不願見貧僧,何故尋到此處?”
清朗如玉的聲音自屋內傳來,那琴音停下,僅是聲音就足夠說明主人是清風朗月般的人。
伊然晃神,她從未想過自己會這樣怯懦,即便是見到烏鴉他們自己也是欣喜的。
唯獨要見他,自己不敢。
“風邈先生……”
“貧僧,法號無妄。”
那聲音幽幽傳出斷了伊然得話,僅輕飄飄的六字就讓她喉嚨發緊,不知該說什麼。
無妄……
伊然還是進了屋子,看了一圈,然後又走向另外一扇門,掀開簾布。
入眼是那脊骨筆直的背影,卻莫名消瘦,甚至是……病弱。
唇瓣顫動,卻是什麼都說不出,她該說什麼?說她回來了,還是說她受人之托……
她真的沒有想到,當初武功身子極好的人,不過十四年,就變得這樣清瘦。
如今他也不過二十出頭,該是風華正茂的時候,怎麼會這樣淡然處之。
“慕安之……慕安之……”
伊然輕聲喚著,她的聲音是發顫的,像是在害怕,又像是自責。
眼前事物模糊,她看不清了,當年十歲小少年不敢大聲哭,隻留下低低的泣聲讓人揪心。
如今她再次看見他,除了未剃度,真的就是如僧人一樣平淡溫和,像是受盡世間磋磨後放下仇恨。
坐著的男人幾乎是全身發顫,隻有她知道他的字是安之,其餘人都是喚他歸南,他姓慕,名歸南。
唯一不為他人所知的字,是那位鮮衣怒馬、傾世肆意的女將軍起的。
安之安之,安而生之,安而喜之,安而樂之。
幾乎是僵硬的回過身,他一動就像是能聽見他骨頭發出響聲,他不敢信她回來了,也不敢信她會回來。
入目是一張陌生的臉,三分像她,可那雙眼睛卻是添了一分,又是一位傾世的姑娘。
十四年,到底是會有另外一個人出現,將她壓入塵埃。
不是她,這張臉不是她。
“慕安之,你說過會顧好自己,就是這樣顧好的?”
伊然忍下淚意,她當年放不下的就隻有這個小子,他本是月圭國公主之子,卻因月圭皇帝忌憚他生父的勢力,被滿門抄斬。
他是自己親手從刑場上救下的,理由是小家夥長得好看,她想討來玩玩。
那時自己的名聲在外,雖是修羅手段,卻也心慈。明眼人都知道她是要救下這孩子,可無人敢拒絕。
就這樣,慕歸南被她帶回了當時的盛熙國,被當做她將軍府的小世子教養。
會笑會哭的人如今成了這樣,伊然有些難過。
“……你,”是那個狠心溫柔的人嗎?
世人說她心懷天下,說她足智多謀,說她庇佑百姓,可最後她還是被逼死,無法入土為安。
“思君失禮,先生勿怪。”
伊然斂起情緒,垂眸掩住自己的眼眸,慕安之選擇這條路,她如今也無法再改變什麼。
“伊晗,伊然!”
慕安之突然衝到伊然麵前,抓住她的手,眼裏的暴怒和委屈刺得伊然生疼。
他認出她了,即便換了一具身體,即便她遮掩自己的行為舉止,可眼前的人早已將她的一舉一動刻在骨子裏,忘不掉。
“伊然,我不管你為何死了十五年,為何變成這樣,你不能再尋死,不能……”
他將少女攬入懷中,用力將她禁錮,就像是瀕死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伊然被迫靠在那人懷中,聞著那清冽的梅香,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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