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院子裏有一棵老桃樹，交錯的枝椏上被係了十多個掛著木牌的紅綢帶，白雪純澈。
風一吹樹動，那些木牌相互碰撞，一時間倒是好聽。
“安之，你焚燒的香是什麼？”
轉移話題的方式有點拙劣，可慕歸南卻是放開她，一雙眸子暗沉，裏麵的情緒讓伊然有些不適。
後退兩步劃出距離，伊然抿唇看著慕歸南，最終還是吐了口濁氣。
他不是當年的小孩，自己也不是能夠給他庇護的人了。十四五年，她終究是不知這些年他經曆了什麼。
“……伊然，你想過回來嗎？”
又是一個致命詢問，伊然眸色微變，她不是沒想過回來，隻是發現自己回來後又能如何？
伊然低低歎氣，也就不再看著慕歸南了，這個世界不再需要自己，自己又何必來呢。
“安之，這是我死後的世界，這裏不再需要我，我又何必回來。”
不需要？怎麼可能不需要？他們這些人，這些受過她救助，被她護著的人一直抱著可笑飄渺的希望，等著她回來。
那些暗樁裏的人，那些被她救下的人，那些因她入仕途的人，一直都等著她回來。
“伊然，皇甫霽還真沒說錯，我們都是你的棋子，你布下這麼大的一盤棋，隻是為了報仇！”
“……”
伊然抿唇不語，她當初確是將皇甫霽當做棋子，可他們是意外。
鬥篷下的手指蜷縮成拳，不知該如何回答慕歸南，她算好了一切，還是算漏了人心。
“安之，我是算計皇甫霽，可我隻是算計他與那些人。你，敘子，烏鴉，桐樹，還有暗樁那些人我從沒算計過。”
伊然她從沒想過要算計慕歸南他們，不然也不會在赴死前給他們安排好退路。
自己將所有可能算好，各種方案備好，隻為了自己死後他們能全身而退。
慕歸南他們是自己心裏最後的良善，最後的牽掛，自己又怎麼會算計他們。
“伊然，你慧極近妖，讓我如何信你？”
“……你不信，便不信吧。”
伊然察覺到有人靠近，她不能久待，若是被皇甫霽的人看見，自己怕是無法無損失的脫身。
現在她還不夠了解朝都局勢，不能太過顯眼，今日借著柳林氏來這邊。
皇甫霽派來的人被她在後山甩掉，這麼些世間過去，怕是要找過來了。
慕歸南再了解伊然不過，豈能不知道她現在想什麼，定是要離開了。
“伊然……”
“慕安之，我不管你如何想我，但我希望你能早些離開，去過你想過的生活。”
伊然真的不希望慕歸南活得痛苦，當初她從刑場帶走他時，他不過是個五歲稚童。
可他抬頭看自己，一雙眼睛烏漆漆的，沒有半分雜質，他的聲音稚嫩，卻是詭異的平靜：
“姐姐，我以後不是墨驍了，真好。”
好什麼她不知道，卻是覺著他太過平靜了，按理說身為公主與將軍的孩子，他該是嬌氣得才對。
伊然說著拂開慕歸南的手，腳下運氣輕功借助那桃樹上了屋頂，綠色的身份頃刻間化為斑點消失不見。
——
“郡主，門外有一衛公子，說是郡主與他有約。”
伊然倚在窗邊看書，長裙逶迤垂落塌下，長發披散，僅用一條綢帶束起，眉眼精致，淡然雅靜。
白箬的話讓謫仙似的人兒抬眸，迷蒙一瞬回神，唇角勾起，
“是了，請他到清瀾院稍作，我一刻鍾後便過去。”
伊然說罷起身，逶迤長裙下的玉足竟是連襪都未著，就那麼踩在地上，看的白箬眼皮一跳。
她抿唇上前，將火爐子燒得旺了些，見自己的郡主進了屏風後，確定這火爐子旺著，貼心帶好門才轉身離開。
白箬打著紙傘快步在這冰天雪地裏疾行，自家郡主今日出門，這天氣偏偏差了。
“白箬姑娘。”
“兩位安好，將門外的公子帶到清瀾院，郡主稍後就到。”
“好。”
守門的侍衛是明敘他們救下的人，後來教了他們武功，做了侍衛。
安排好這邊，白箬還要去問問管家馬車是否備好了，雖說昨日吩咐過，可她身為貼身丫鬟，這些事還是親身去問問好。
這麼一來一回，隻要她腳程快，剛好就一刻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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