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雲城城主府
已入夜了,可往常素來莊嚴的城主府卻一反常態的熱鬧非常,不止燈火輝煌,還處處歡聲笑語,似在慶祝些什麼。
兩個城主府的小廝在手抄遊廊下邊走邊閑聊:“你聽說了沒有?這一年多來時時過來挑戰的葉白死了!據說死狀還挺慘的,連個全屍都沒有。”
另一個捧著裝熱水銅盆的小廝頓時笑了:“可算是死了!天知道我盼這日有多久了,城主不屑與他計較,他可真把自己當回了事兒,時時來這裏鬧騰。要我說啊,就葉白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遲早也是個死字——不是今日,總是明日。”
“沒錯沒錯,就是這個理!”先頭的小廝笑顏逐開,隨即卻又皺眉,“不過聽說這次天下宮震怒,誓要徹查……”
端著銅盆的小廝冷笑:“徹什麼查,江湖中每年死去的人海了去了,什麼時候還缺個有姓名的了?這人死都死了,我看那天下宮主也不過是借此造勢,一麵擴大勢力,一麵成全自己的賢名——”
最後那個‘名’字還沒有出口,另一個平板而蒼老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賢什麼?小五。”
被突然而來的聲音唬了一跳,等那端著銅盆的小五看清楚來人後,他連忙彎下腰賠笑道:“原來是大總管,不知大總管有什麼吩咐?”
被稱呼做大總管的人淡淡的掃了小五一眼:“尋少爺起來了沒有?”
“呃……”小五卡了一下,“尋少爺似乎染了些風寒,還在,這個,還在休息……”
神色裏沒有喜怒,大總管隻道:“這宴會是城主親自提到,特別說明了所有人都要到。”
小五額上有了些汗:“小的這就去,這就去,定不叫少爺誤了時辰!”
這麼說罷,小五也不敢再做停留,端著銅盆便向左手邊的鬆濤苑走去。
鬆濤苑位於城主府西南,和主院一樣臨著水,加上遍植草木,可謂風景獨好。
走進鬆濤苑,小五熟門熟路的穿過走到,來到主屋麵前,先不進去,而是提了聲音道:“少爺好——”
屋內沒有傳來響動。
站了有一會,估摸著人已經醒來了,待會應該不會有太大起床氣後,小五才輕手輕腳的端著銅盆推了門,往內室走去:
“少爺,時辰也不早了,您好歹洗漱準備下,城主今日可是親自——”
小五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對上了一雙黑沉沉的眼。而那雙黑沉沉的眼射出的目光……
——鋒利如刀!
心中忽的一悸,小五端著銅盆的手不由自主的一顫,盆內的清水頓時便起了圈圈漣漪:“尋?……”
可還沒等小五把緊隨著的少爺二子說出來,他便聽坐在床沿的人開口:
“這是哪裏?”
小五一時以為自己沒聽清。但緊跟著,他便見那仿佛跟平常有了什麼不同的少爺的視線落到了自己的衣袖上,而後便聽對方開口:
“白葉青邊……你是飛雲城的人?”
這次小五可聽得再清楚不過了,清楚到一下子就駭笑起來:“尋少爺,這大日子的,您可別玩小人了!什麼叫飛雲城的人?這裏可就是飛雲城,城主還是您叔叔啊!”
飛雲城……
“叔叔?”葉白不覺的低聲自語。
剛剛自昏沉中醒來,他本是反射性的要去摸自己的劍,可卻摸了個空,再加上緊跟著就看見了周圍非同一般的擺設……原來,這裏是飛雲城的城主府?
而他……這個身體,是聞人君的侄子?
葉白稍稍閉了眼。
最初醒來時的驚訝已經在知曉這個身體的身份後盡數褪去,此時讓葉白謹記的,不過是那失去意識之前的一劍,由秦樓月親自刺出的一劍……
……很漂亮的一劍。
葉白如是想到。
不論是出劍的時機,出劍的角度,乃至出劍的速度,都完美得讓人驚豔,就算讓他真的做足了準備對上……就算做足了準備對上,他也未必接的下來。
葉白平靜的想著。然後他又想到了曾有過的打算。
既有先前一幕,那對方想必是不在乎於他了,隻是挑戰聞人君一事,雖說出自他的授意,卻也是他的想法,便是此際已無法和對方一戰,但也至少再見一見對方的風采……
站在一旁的小五見葉白久不說話,隻道對方方才是鬧別扭了,當即便鬆了一口氣:“尋少爺,這時辰真的要來不及了,晚上的宴會可是城主親自吩咐的,您怎麼也不能不到場啊!”
然而主意已定的葉白對小五的話卻是半點不理,隻徑自道:“聞人君在哪裏?”
小五的臉一下子成了苦瓜:“少爺,城主是您的叔叔……”
葉白掃了小五一眼。
是不怎麼淩厲的一眼,但小五不知怎麼的,卻隻覺心底蹭蹭的冒出一股寒氣來,頓時便結了巴:“在……在主院。”
葉白點頭:“劍呢?”
還沒從方才升起的寒氣中緩過勁來,小五愣愣的走進屋,再愣愣走出屋,手上已經捧了一把過於漂亮的長劍出來。
由劍可觀人。葉白隻看了一眼小五手上捧著的劍,便再不在意這身體原本的主人。隻是此時卻怎麼也不可能拿回自己的劍或找旁的劍了,葉白微微皺眉,終究抓過了長劍,而後便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