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抬了抬頭,似乎想了想,而後他道:“痛又怎麼樣?”
齊傲突然覺得這樣的對話有些熟悉,就好像是小孩子賭氣發怒時候所說的話。所以他忍不住看了葉白的神色,想從中找到一絲不忿或者一點怨懟。
然而葉白卻始終平靜,從麵上,到眼底。
於是齊傲便不得不承認,對方是真的不在意——不在意加諸在自己身上的痛楚。
這倒真的……
真是什麼?齊傲自個也接不下去,他隻覺得有些驚詫,有些好笑,還有一絲絲的……
一絲絲的寒意。
半個時辰的時間,不算長,也不算短。
一開始,齊傲本來以為等人上藥怎麼也會有些無聊,但最後,直到葉白自己站起了身表示手背已經處理妥當後,齊傲才驚覺時間竟已經過去了。
但這點驚訝也隻在齊傲心中轉了一圈,下一刻,他就跟著站了起來,看一眼旁邊博古架上的沙漏,笑道:“時間沒過多久,現在去看戲還來得及。尋少爺,我們走罷?”
葉白點了頭。
齊傲就領著葉白走出了隆祥藥鋪。
月已上了中天,齊傲在心中算了算時間,轉身道:“尋少爺,地方有點遠,我們騎馬過去——”說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曲崢雲這兩日來找聞人尋出去,帶的都是馬車,不由又轉口道,“或者坐車過去?”
葉白還沒有開口,一陣重重的馬蹄聲就由遠及近,便隻是聽,也能聽出那馬匹奔馳的速度絕不太慢。
齊傲不由皺了眉:“這還是城裏,也不算深夜,哪家這麼放肆,當街縱馬?”
話音未落,街轉角處就跑出了一匹棗紅的駿馬。跑出轉角後,馬身略停了停,似乎是馬上的灰衣人在辨別方向。緊接著,那灰衣人忽的一拔馬頭,雙腿狠狠一夾馬腹,就直直駕馬,向葉白疾奔而來!
站在葉白旁邊,齊傲看得明白,臉色當即就是一冷,衝著旁邊比劃了幾個手勢,就要叫人把那騎馬的灰衣人給攔下來。
然而比齊傲身邊人動作更快的,在棗紅駿馬距離葉白還兩個馬身的時候,灰衣人狠狠的一扯韁繩,而後手掌撐住馬頸,整個人就翻身跪倒在了葉白麵前,語氣滿含焦躁:
“尋少爺,求您去勸勸我家少爺!”
‘勸勸我家少爺’?齊傲心中一奇,兼且看見了灰衣人身上曲家的標記,也就不再計較灰衣人之前的失禮,揮手讓本來已經圍上去了的藥仆退下。
葉白卻沒有齊傲的好奇心。視線甚至沒有在跪倒到自己麵前的灰衣人身上多停留一會,他便徑自邁步,向前走去。
齊傲頓時有些為難。一方麵是肯定要跟上聞人尋的,另一方麵,他卻又對眼下的情況有些興趣……
這麼猶疑著,齊傲一時倒是站在了原地,沒有動彈。
可惜灰衣人這次卻不是來找齊傲的,所以一見葉白邁步離開,那原本低垂著頭臉的灰衣人就驟的抬了臉,直直的看向葉白:“尋少爺,我們少爺身體不好,眼下入了秋,那個地方風像刀子一樣,還請您先把我家少爺給勸回來!”
葉白繼續向前走著。
灰衣人咬了牙:“我們少爺往日對您如何,想來不需小人贅述……眼下,尋少爺連看都不去看看少爺?”
表麵上,曲崢雲對聞人尋確實是沒有最好隻有更好了。一旁的齊傲讚同的想著。
接著,他瞟了瞟葉白的腳步。
葉白的腳步沒有半分遲疑。
灰衣人拽著的拳頭關節已經泛白,他驟然直起身,厲聲道:“尋少爺,您今日的態度,在下回去後,一定一一向崢雲少爺稟明!”
葉白停了腳步:“是曲崢雲?”
灰衣人隻以為葉白是在推諉,他冷笑著挺直了腰背:“尋少爺並非沒見過小人罷——便是忘了小人這無足輕重的東西,眼下連曲家的標誌都識不得了?”
齊傲微微皺了眉。不過這是曲崢雲和聞人尋的事情,他當然不會狗拿耗子的去管,所以也就袖手看著。
而葉白,則對灰衣人的諷刺的話沒有半分感覺,隻道:“那個地方,是哪裏?”
灰衣人定定的看著葉白,他臉上的怒色已經斂了,隻是聲音卻徹底冰冷下去:“尋少爺,眼下大半夜的,您若真不想去飛雲峰,我們少爺想來也不會說什麼的。”
葉白皺了眉:“是葉白邀戰的那個飛雲峰?”
灰衣人笑了笑,帶著說不出的嘲諷:“這方圓百裏內,還有第二個飛雲峰?”
言罷,灰衣人再懶得說些什麼,轉了身便要上馬回去。隻是就在他剛剛轉身的當口,一道深紅色掠影卻毫無征兆的從他眼角處閃過,勢若疾電。
下意識的就抬了頭,及至瞳孔內堪堪捕捉到幾乎就消失在遠處的馬背上人影後,灰衣人目瞪口呆,下意識的不敢相信,轉頭就要尋找身後的駿馬。
然而身後,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