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葉白是被聞人君抱回城主府的。
回到城主府,聞人君沒有從正門進去,也沒有讓葉白回鬆濤苑,而是帶著葉白到了主院自己的寢房——不論如何,飛雲城少城主在自己的地頭受了這麼重的傷,顯然不是什麼值得宣傳的好事情。
聞人君把葉白平放在了房內的暖榻上。
橙色的火焰如水,暖暖的鋪就了過來,清晰無誤的照亮了葉白背部的傷口。
是刀傷,自右肩橫過背部到達左腰的位置,很長,所以直到此時還滲著血,但所幸傷口並不太深,並無落下其他毛病的疑慮。
看著傷口,聞人君也沒有說什麼,隻吩咐外頭伺候的人拿了溫水軟布,而後親自動手,剪了葉白身上被血糊住的衣物,便開始替對方清洗傷口。
雪白的布巾反複清洗,銅盆中的清水也來回換了兩次,聞人君這才開口問葉白:“要用什麼傷藥?”
下顎抵在冰涼的玉枕上,葉白道:“好得快的。”
聞人君點了頭,起身離開,片刻就拿回了一小盒藥膏,道:“有些疼,不過好得很快,兩三天的時間就能完全結痂……”這麼說完,聞人君頓了頓,雖明白大概並不需要,但還是開口道,“待會若是真難受了就說,我拿助眠的藥給你。”
“嗯。”葉白應了一聲。
聞人君就旋開盒子,從中沾些乳白色的藥膏,輕輕抹在葉白傷口上。
傷口甫觸及藥膏,一陣比受傷時更劇烈的痛楚就席卷而來,一瞬便衝入葉白腦海的感覺神經。
葉白肩頭的肌肉輕輕顫了一下。
聞人君停了手:“昏睡了再上,會好一些。”
這是聞人君的建議了。葉白沒有直接拒絕,而是少有的回複了理由:“這個身體太差了。”
聞人君沉默片刻:“所以,受了傷後也不包紮,而是放任傷口流血?”
這麼說著,聞人君修長的手指再次撫過葉白的傷口。
這次,葉白肩頭沒有顫動,自然,臉上更是平靜如初了。
視線落在遠處的一點上,葉白淡淡開口:“十五六歲的年紀了,卻連骨頭都沒有拉開,若用尋常的方法,就是一輩子也做不到登堂入室。”
聞人君繼續為葉白上著藥。因為傷口橫過了整個背部,所以葉白背後的衣服早就除得幹幹淨淨了,而除了猙獰外翻的傷口外,葉白那明顯還帶著少年柔韌青澀的背部也就這麼敞露在微冷的空氣中。
聞人君的注意力隻放在傷口上邊,他道:“書房底下的那塊牌位不祥,我過幾日去毀了。”
“沒關係。”葉白道,他在乎的事情不多,而這不多的事情裏頭,顯然沒有風俗吉厄這一項。
“秦樓月呢?”聞人君又道,“你有什麼打算?他今日來是和飛雲城談合作的,你若不想,我便拒了。”
“沒關係。”葉白再開口。是和之前一樣的回答,一樣的平靜,一樣的淡漠。
聞人君為葉白塗藥的手略停了停。
葉白有所感覺。微微抬頭看了聞人君一眼,他再道:“沒關係,他能殺我,不過是我技不如人。”說到這裏,葉白略頓了頓,方才再次開口,語調不曾起伏半分:
“技不如人,死又何妨。”
室內靜默了好一會,聞人君低沉的聲音才再次響了起來,是簡簡單單,卻又仿佛複雜萬分的一個單音:“嗯。”
葉白重新把下顎抵在了玉枕上。
而此時,聞人君上藥也上到了尾聲。
葉白忽然開了口:
“是安神香?”
聞人君一頓,又仔細的將最後一點傷口抹完藥,這才道:“我平日點習慣了,一時倒忘了;你若不喜歡,我便去換一種。”
“安神香對武者不好。”葉白開口。
“嗯。”聞人君應了一聲。
又是沉默。
然後,葉白再次開口,隻是簡單的三個字:
“換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