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君點了點頭,合上折子便站起了身:“尋兒,我讓人送藥進來,你待會喝了藥再開始練武。”
葉白沉默的點了頭。
聞人君便和墨大先生一起離開主院,去前廳見人。
葉白依舊站在涼亭之中。
片刻,侍女托著藥蠱走了進來,小心翼翼的收了桌子放下後,就悄然退下。
葉白這才坐下了,隻是腰背依舊直挺著,仿佛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曾彎曲。
握著蠱柄,葉白緩緩倒出濃黑的藥汁,將青瓷藥碗注滿。
藥汁隱約泛著點淡淡的清香,但很苦,比尋常的藥都要苦上三分。
連著一點的藥渣,葉白仔細喝幹淨了。
靜坐著等身體再出了一回汗,葉白這才起身,重新走到湖邊,抽出劍便要起手練武。
但此時,聞人君和墨大先生卻回到了主院,跟著進來的,還有曲崢雲的父親曲直。
葉白並不在意,內力及臂便要出劍。
然而也是這一刻,聞人君的聲音卻忽然響了起來:“尋兒。”
葉白手上一頓,醞釀好的一劍當即偏了兩分。回過頭,他也不說話,隻望著聞人君。
聞人君卻沒有再接下去開口,倒是一旁的曲直接上了話:“不瞞賢侄,此番其實是老夫有個不情之請。”
這麼說完,曲直也不多敘其他,隻挑最簡單的說:“是老夫的長子崢雲。自從半月前從飛雲峰下來後,當夜便發了熱,一開始隻以為是普通的受寒,但沒想到一連半個月過去都沒有好轉的跡象,並且這兩天在迷糊中還一直叫著賢侄的名字……”
曲直沒有再說下去,也不用再說下去。
葉白並無什麼反應。
曲直心中終於有了些許的憤怒,他轉頭看著聞人君。
聞人君淡淡道:“尋兒,你若想去便去。”
葉白略皺了皺眉,然後,他收了劍。
聞人君心中掠過一絲的訝異,而葉白,已經平靜開口:
“我去。”
飛雲城曲府
半個月之內第二次踏進同一個人的院子,若要說有什麼不同,大概就隻是這裏的主人了——上一次,對方笑比月更柔;而這一次,同樣的人卻已經躺在了床上,臉色蒼白,眼簾緊閉,嘴唇結痂,滿頭滿臉的虛汗。
葉白走到了曲崢雲的床邊,他看著雖是病重,卻依舊有著自己的風采,並且比世上絕大多數人都風采更勝的曲崢雲,心中其實並無什麼感覺。
就算,眼下床上躺著的人正自迷迷糊糊的低喚著他的名字——他這個身體,原本主人的名字。
本來呆在屋子內的侍女已經悄悄退了出去。
葉白掃一眼房內,走到桌前端起溫度正好的藥碗,再回到床邊,動手便直接推人。
躺在床上的人臉色越發蒼白了,但緊閉的眼簾顫了顫,卻最終睜了開來,盡管眼神依舊茫然而沒有焦點。
葉白靜靜將碗遞到了曲崢雲麵前。
曲崢雲視線茫亂的飄移一會,漸漸凝在了葉白臉上。
“……尋……”
“阿尋?……”
明顯的低啞虛弱的聲音讓葉白的眉心微微隆起。
依舊沒有說話,葉白隻把碗更往曲崢雲的方向遞了。
仿佛真的病糊塗了沒有看清,曲崢雲朝葉白抬起了手,卻不慎碰到了碗沿,再次落回錦被之上。
碗中的藥汁並未因曲崢雲突如其來的碰觸有所晃動,葉白看了躺在床上兀自喘氣的曲崢雲一會,忽而坐下,捏住對方下顎使其張開了口,便幹脆的將一整碗的藥汁盡數灌入。
完全沒有防備,床上的曲崢雲被狠狠嗆了一回,翻身就開始聲嘶力竭的咳嗽起來。
而做了這一切的葉白,卻隻起身擱了碗,神色依舊平靜,隻在看見對方真的咳出點點血沫後,眼中才微微有了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