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是麼?——尋少爺。”
這是一句再明白不過的挑釁,然而葉白卻甚至沒有花一息的功夫在夏錦身上,他隻是開口,刹那,如碎玉濺落的聲音便回蕩在整個主院上空。
他道:
“——聞人尋求見。”
沉寂片刻。
須臾,聞人君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一如既往的平靜淡漠:“進來。”
夏錦臉上的微笑有些僵了。
葉白向裏頭走去,在經過夏錦身旁時,他略停了腳步,似想了一想,而後道:“城主喜歡你。”
這一句話顯然比聞人君的‘進來’那兩個字還叫人吃驚,夏錦不由看向葉白,眼中有了些迷惑。
“他既然喜歡你,”葉白淡淡開口,“我就給你一次機會——我等你,等你拿劍。”
啪的一聲。
有什麼東西在這一刻,輕輕的碎了。
夏錦的目光落到了葉白腰間的長劍上,長劍通體雪白,泛著柔和的光澤,明晃晃的招人。
夏錦一直看著。然而那有若光源的長劍卻到底越來越遠……
及至無法觸及。
葉白已經走遠了。
夏錦慢慢回過神來,他注意到了一道還未及收回的含著隱晦輕蔑的目光。
夏錦微垂下了頭。
然後,他在心中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葉白走到了聞人君的臥房前。裏頭並沒有點燈,還是黑幽幽的一片,靜謐及至寂然。
一點黑暗對於習武之人當然不算什麼,葉白在門外略停了一會,見聞人君並沒有出聲後,才推了門進去,隻是依舊沒有走進內室,而隻站到了分隔內外的雕花隔斷旁。
夜很安靜。聞人君的聲音便再這安靜的夜裏響了起來。
“我喜歡過一個人。”
葉白站在雕花隔斷之外。有點滴的月光從糊了花紗的窗戶中射入,使他能很清楚的看見麵前的一應擺設和擺設上的花紋雕刻——隻除了他唯一想看見的那個人。
葉白站在雕花隔斷之外。麵前沒有任何阻攔,他也可以碰到前麵所有的東西——依舊隻除了那個他唯一想碰觸的人。
葉白想起了對方往日的溫和和時常的體貼。
然而事實上,他和對方之間什麼都沒有,隻除了一道看不見摸不著,卻又分明真真正正存在的天塹——一道由對方親手劃下的天塹。
聞人君的聲音還在靜靜流淌,淡淡的,並無多少起伏:“你很像他。性子冷淡,眼中隻有劍,本身又有驚才絕豔的武學天賦,方踏足武林便能掀起驚濤駭浪……”
聞人君的聲音漸漸歇了下去——他想起了記憶中的那一個人。
時間真的已經過去很久了。久到他能記得那個人的樣貌和性情,卻再也記不得那樣一個眼中隻有劍的人,到底是用什麼樣的口吻說‘喜歡’,又是用什麼樣的眼神望著他,然後……
放下劍。
聞人君靜靜的坐著。
麵前攤著的是他這許多年來唯一畫過的一幅完整的畫,畫上還有一行字。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聞人君沒有看畫。畫上的每一個細節早已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腦海裏。他隻是伸手,慢慢的、一個一個的撫過角落的那行墨跡。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卻到底是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葉白還站著,他站了許久。而後,他再聽見內室傳來聞人君的聲音。
他說,他隻喜歡一個人,隻會喜歡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