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僅剩的力氣仿佛都隨著那一巴掌遠去,獨孤驚飛按著越著越來越疼的額角,好半天了才開口道:“我這次做的,你覺得真不是個事情?”
侍衛頭領猶豫一下,低聲道:“小的知道少島主是為了尋少爺好,不過少島主江湖經驗有些少……”
江湖經驗有些少……是個人都知道不妥的事情,原來,是江湖經驗有些少?
獨孤驚飛這麼想著,然後,他笑了笑,自語道:“還真他媽不是個事情……”
這麼說著,獨孤驚飛想到了獨孤離恨最後那一眼的淡漠……以及失望。
獨孤離恨當然應該失望。
獨孤離恨怎麼會不失望?
——他教出來的孩子,一麵說著喜歡接近,一麵卻做會給對方帶來傷害的事情;相對時打著為對方好的旗號苦口勸說,轉臉又有意無意的讓事情越發惡化……若他是為打擊對方這般作為,雖登不上台麵,但倒也罷了;可他分明是覺得喜歡想要替對方分憂……
獨孤驚飛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心中想的和手中做的迥然相反……他這事情,做得果然漂亮,委實漂亮!
自己對著自己嘲諷了一番,獨孤驚飛就這麼默默的站了一會,才打起精神道:“好了,先回去,我——”
獨孤驚飛的話戛然而止。
他看見了一個仿若謫仙的人在自己麵前走過,扶著另一個人的手,踏上了車。繼而再探出身來,眉目間是全然的柔軟笑意,明明灼灼的招眼,能叫人再舍不得旁顧。而那扶住對方並幫其上車的人……
竟是葉白!
獨孤驚飛腳底釘住地麵,心中感覺難以用筆墨形容。
整整在街上晃蕩了一個下午,獨孤驚飛才在華燈初上的時候回到了飛雲城的駐地。
葉白的院子在駐地的最裏邊,算是一個最清幽也最荒蕪的院子。
獨孤驚飛進了院子的時候,葉白依舊在院中拭著劍,臉上一如尋常的平靜至無甚表情,隻有一層薄薄的汗,似乎剛剛練劍完畢。
獨孤驚飛走到了葉白麵前。
葉白並沒有抬眸看向獨孤驚飛。
但獨孤驚飛看著葉白,並想起了下午自己父親的一席話以及——
……以及,出現在葉白身旁的,姿容絕色的男子。
“阿尋。”獨孤驚飛喃喃著出了聲。
葉白看向獨孤驚飛。
獨孤驚飛卻不知道自己要怎麼開口。他下意識的就避開了葉白的眼,隻扯了扯嘴角算作微笑:“阿尋,你……你下午,是去見人?”
“嗯。”葉白應了一聲。
一直沉重的心情終於因對方幹脆利落的回答而稍稍放鬆,獨孤驚飛臉上的笑意自然了些:“唔,是你的哪個朋友?”
“不是朋友。”葉白回答。
獨孤驚飛沒僵了臉,他隻是一眨不眨的看著葉白。
葉白接著就回答了,語速同之前沒有分毫差別:“是曲崢雲。”
獨孤驚飛還望著那仿佛由石頭雕刻出來的麵孔,然後,他不知怎麼的就體會到了什麼叫做‘事無不可對人言’。於是,往常的笑意就再爬上了獨孤驚飛的眉梢唇角。
含著笑,獨孤驚飛道:
“阿尋,今天下午我去見了我爹。”
葉白看著獨孤驚飛,眼神裏沒有詢問,沒有好奇,有的,隻是一團仿佛永遠都不會化開的濃墨。
獨孤驚飛有些失落,卻又有些釋然,他接著道:“我爹是為了丹陽的事情來的。你大抵不知道,不過我沒有讓飛雲城的人來見你這件事,會對你日後照成很不好的影響,尤其是在飛雲城中,我……”
獨孤驚飛嘴唇動了動,在久久沉默後,終於還是把最後一句話說了出來:
“……我知道。”
——這個影響,你不知道,我知道。
“然後?”葉白開口。
獨孤驚飛說不出話來了。他看著葉白,忽然就覺得自己之前的總總擔憂懊惱……實在有些多餘。他苦笑起來:“阿尋,你……又不在乎?”
葉白沒有回答,隻是依舊和之前一樣的神色卻把所有問題都回答了。
獨孤驚飛沒有鬆了一口氣,反而隻覺更為壓抑。沉默半晌,他道,“阿尋,你不能什麼都不在乎。有些事情,你自己都不在乎了,怎麼讓旁人在乎?”
葉白收回了劍,他看向獨孤驚飛。
獨孤驚飛皺著眉,他道:“你總是什麼事情都不在乎,日後早晚會為人利用欺騙,或者誹謗傷害……而這些,本不是你該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