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飛快,米蓮的采訪稿集已經全部完成,其中與柴靜歡的加班加點自不必說,現也已經交由監區裏審查。監區雖然給了米蓮很多權限,但是最後的定稿哪些可取哪些不可取卻還是由上麵說了算的。真正出版後,首先會做為內部的書籍流通,也算是監區的一件大事。
此事一完,米蓮便開始找人合排話劇,原是第一個找上柴靜歡,不過被她拒絕了。柴靜歡已經接到了隊長的通知,近期內要準備開課。不過這回不是給文盲女犯上課,而是幫助那些準備自考的女犯好通過來年上半年的考試。自學考試是監區裏減刑的一種方式,由於前麵有例子減刑成功,突然熱愛起學習的人自然就多了。
同室的其他女犯依然還在排舞,甚至請了外麵的專業老師進行指導,也算是花了大力氣。數著指頭一盼,便知道很快就會到元旦了,元旦到了,新年就近了,新年一過,大家的刑期就都減少了一年,熬過了一年。
而新年之前,除了組織全體女犯體檢之外還有件大事,便是減刑大會。也正因為如此,大家都比以前更安份守紀,否則臨到關頭被扣分處罰失去減刑的機會,就太得不償失了。
而比較惋惜的是,傅明泉因為會見廳裏那麼一鬧,今年是肯定沒機會了。即使還沒有得到證實,傅明泉的心裏也還是十分清楚。那些平時沒有犯過錯的女犯都未必有減刑的機會,何況是犯了錯的。至於米蓮,大家都知道這回一定有她的名字列在上麵,而做了她一段時間的助理的柴靜歡,似乎也大有可能。
雖然柴靜歡沒有參加米蓮的話劇小組,可是話劇劇本卻是由她們兩個人一同完成的。所以采訪稿一事後,每天晚上她們依然要進行必要的討論。這次話劇也是分監區裏新年的重頭戲之一。
在同室的其他人眼裏,這兩人桌前對坐早已經看得習慣了,甚至有人還在猜測,柴靜歡根本就是米蓮弄進這間監舍的,不過由於沒有證據,也隻是私下裏猜測而已。而話題裏的兩人也並沒有注意到這點,向來隻是很認真的討論劇本。
一日,文藝隊的人都去參加一個表演了,米蓮和柴靜歡繼續完善劇本的後半段。就連隊長也對這部話劇十分感興趣,在她們身邊坐了好久才離開。
不過柴靜歡覺得今天米蓮的狀況不是很好,已經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了,就連隊長在的時候都沒有控製住,惹了隊長幾次注目。漂亮的女人即使是打哈欠也可以很優雅的,米蓮即是如此。隻是她的狀態一直不見好,慢慢嚴重到思想非常的不集中。柴靜歡跟她爭辯其中一句台詞的遣詞用句時,按照常理,若是米蓮認為是她的更好,便會氣勢淩人,是不肯理讓一分的,直到柴靜歡費盡了唇舌才可能讓她鬆口。就這方麵來說,米蓮也是個很任性的人。
可是這次米蓮一句都不曾頂過來,而是撐著自己有些微晃的頭,似乎在努力地讓自己的神智變得清醒。
習慣了的柴靜歡倒有些不習慣了,也隱隱覺得米蓮的表現有些特別的奇怪。為了完成手上的劇本,她隻好站起來給米蓮倒了一杯茶。可是當杯子遞過去的時候,她有些驚訝地發現對方的手都是顫抖的。
“你不舒服?”柴靜歡握了下她的手,冰涼的。
米蓮抬起頭來,眼睛裏一片迷蒙,迷蒙的背後卻是冰涼的水氣,並透著一股子絕望。
“關門……”
柴靜歡愣了下,才去關上剛才隊長走後仍然敞開的鐵門。隻是,鐵門上麵原本就是柵欄狀的,真要關,又能關住什麼呢。望著外麵走廊裏從來不熄的燈,柴靜歡微微苦笑。說關門,不過是心理安慰罷了。
“我完了。”
身後傳來的米蓮的這第二句話令柴靜歡再次愣住,然後,便聽到米蓮口裏爆出一連串的極其惡毒的詛咒。
伴著詛咒的,是米蓮非常詭異的語速和情態,仿佛一點也控製不住韁繩的野馬,狂亂無序又漸而暴躁起來。
柴靜歡猛然想起了什麼,轉而驚恐萬分。她整個人也像被米蓮傳染了一樣,冰涼冰涼的:“米蓮……你該不會是……複吸了吧?”
米蓮渾身一顫,深深吸了口氣,抬起頭來看她。
柴靜歡被她的目光定死在原地。那目光帶著些凶狠的警告,使她的麵目都有些殺氣騰騰。而這殺氣下一個瞬間就扭曲了,像在竭力地抑製什麼。死死地盯著柴靜歡幾秒後,米蓮站了起來,盡管是要用手撐著桌子,也還是努力地離開那張床。
柴靜歡眼睜睜地看著米蓮走到鐵門邊的角落裏。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坐在地上收攏了雙腳用手緊緊地環著自己。柴靜歡回頭看了眼鐵門,知道米蓮隻是尋了個死角,而米蓮的這種表現則是間接證實了她的猜測,她也覺得自己的頭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