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柴靜歡能安下心來寫這封信,某一個晚上,米蓮把大家都趕了出去,隻留她在一個人在監舍裏。
那封信並沒有寫很久,隻是兩張薄薄的信紙。信紙也是米蓮提供的,是一種懷舊的,像是刻著木紋般的紙張。信封當然也一樣,米蓮提供的是全套的服務。
寫下這封信的日子,已臨近春節。
春節這樣的日子,女監裏到處都張燈結彩,當然這些並不能吸引裏麵的女人們,比較誘人的是三天的假期。而且這三天假期裏,你可以脫下那身你天天看著化成了灰燼都能認得的灰藍色囚衣,換上平常的衣服,隻需在外衣上扣上號牌就行。常有人說佛要金裝,人要衣裝,每年隻能花枝招展的這三天裏,也許你隨時可以看到令人驚豔的一副身姿——就算她可能是個殺人犯或者是吸毒犯、暴力犯……
不過,過了這三天,統一換上囚衣後,所有的人便隻有一個名字,犯人。
當然,由於是冬天的原因,大多數人還是身形臃腫,隻有極特別一些,才能十分地吸引眼球。自然,米蓮是其中一個,或者說,一號監裏,多半是美人胚子。
第一次在監獄裏換上常服,柴靜歡心中一派平靜。與那些早等著這日而迫不及待地讓外麵的家人送新衣進來的人相比,她堪稱是孤單的。走在監舍外麵,五顏六色的衣服和較平時喜氣洋洋的臉,總有一種誤入時空的錯覺。就連井樓中央垂下的白熾燈,也似乎閃著些燦爛的光影。
這樣的日子,就連幹警的臉,也是和緩的。
不過,這樣的大日子,也不是一直都是高興的。
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活動室裏的電視可以破例一直開到春節聯歡晚會結束為止。而電視裏的盛況和熱鬧與現實中的監獄卻是成鮮明對比的。就算身上的衣服再新,笑容再多,最後也還是隻看到自己一個人的身影。所以,沒有多少人能將晚會堅持看到最後,大多數人都早早地爬上了床,捂著耳朵靜等遙遠的他方傳來的鞭炮聲停息掉……
後來,經心準備許久的監區聯歡晚會舉行了,之前謠傳這次是男監和女監同台演出,最終在舞台上得到了驗證,一時之間又可想當時是引得如何的騷動……
總之這幾天是令人的情緒很容易大起大落的,在被割去了所有的不規則的行為後,隻有這幾天,大致能分辨個你我。
這個時候,柴靜歡寫的信還沒有發出去。算算時間,大概初幾就能收到信,恐怕學校裏將是空蕩蕩一片。所以,信是十五元宵之後發的。
將信交給米蓮手上時,柴靜歡嚴肅認真的表情令米蓮也不由有些緊張。
“喂,這信,確實很重要?”
“當然。”柴靜歡的目光還停留在信上。
米蓮捏了捏,厚度似乎不似掏心挖肺,卻這麼看重?她輕聲笑著說:“我說,你該不會是對人家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吧,不然為什麼這麼鄭重其事?”
柴靜歡一愣,想了想,倒也認真地回答:“好像……是的。”
“不會吧?”米蓮拿信掩著唇,眼睛卻上下打量著對方,“看來我也算是在拯救一個大好青年。像你這樣狠心的女人,早點離開是對的。”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柴靜歡舒眉,淡淡一笑。
米蓮動作一頓,心裏便有些軟了:“算了,我走了。”
看著米蓮走了,柴靜歡靜靜地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