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3)

日子如流水,偶爾有石子投入,激起幾圈漣漪,其他時間,則平緩無比。監牢生活也是如此。平靜下偶爾湧動凶亂,大部分時間,枯燥麻木,噬人心神。

……

終於提起筆來想要回信了。大概不為別的,隻為你筆下所寫的那些校園生活,親切自然,令我不禁想起自己曾經的過往。在這裏,已經險些將那些忘記。

你提到軍訓,我便想起曾經被曝曬得臉脫皮,想想當時那個教官真的是挺凶狠的,努力想回憶起那張麵孔,雖然依然遙遠,但還是在努力地想著。

你說要謝謝我,其實我才要謝謝你才對。很多塵封的東西幾乎算是被你擦拭掉上麵蒙蔽的灰,那些曾經想要逃避的,以為不再擁有的,也開始由黑白變成彩色,冰冷變得溫暖。這些,你一定想不到。因為我知道,你在用眼睛看別的地方,所指之處,也是別的地方。

可惜,我覺得心有餘而力不足,總是將局麵弄僵……

擱下筆,傅明泉呆呆地看著自己寫的信。

她其實沒有地址,隻是心中這種衝動來得無比迅猛。是因為新到的一封信,而更多的,其實是因為今天下午發生的事……

這已經是十一月份了。

信很短,卻多了一張照片。

那女孩剛剛參加完運動會。她曾經在信裏看到過,也聽柴靜歡說過,女孩是個長跑健將,即使是萬米這樣的距離也能應對自如。

這是一張在匆忙中抓拍下來的照片。應該是長跑結束之後。整個運動場上的人將跑道圍得滿滿當當。照片上空有些模糊的彩屑,大概因為相機的晃動,所以拖曳出長長地影子。照片的下方便是跑道的終點。女孩說大學裏反而沒有一萬米,五千米對她來說,就像玩一樣,所以跑得是非常輕鬆。大概正是緣於這份輕鬆,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當她衝向終點的時候,人群也像潮水一般朝她聚攏。所以,照片的中心是她。而她,則被埋沒在眾人之中,隻給鏡頭留出半個側臉。至於穿的什麼衣服是多少號碼,更是看不到了。

在那層層激動興奮著的笑容組成的花辨中心,唯一的花蕊,卻開得那麼的漫不經心,甚至……分外孤單。

長跑完了,不應該走走嗎?怎麼能連點新鮮的空氣都沒有呢。

這是傅明泉看完照片後的第一反應。看照片時,她還沒有看到信。照片這種直觀的東西自然可以填補她的很多空白的想象。

而信的確不長。隻幾句話,寥寥幾筆,述一件事情。

女孩說,曾經有個人,在她長跑萬米結束後便暈倒在了觀眾席上。那個人不知道,當她知道的時候是多麼的受震動。

她從沒有那樣的經曆,在那個人的視線裏跑步,像是總有一股源源不斷的熱量在給她做補給,使她腳步輕盈,頭腦清醒,而心中如火般熱烈。

後來,她在那個人的麵前出了糗。明明是想表現自己最好的一麵,想將冠軍當做禮物送給那個人,可是卻在那個人暈倒醒來後心驚肉跳的腳軟並且竟然開始抽筋。

很丟臉的事,現在回憶起來,卻可以帶著一點點的笑。

肖凜的信,傅明泉已經收到很多封了。但是從來沒有一封信可以讓傅明泉如此心疼,疼得她坐立不安,操起照片和信直接去找了柴靜歡。

肖凜心中的那團火,好像燃燒到了她的腦袋裏,燒得幾乎要不顧一切。

自從上次要找柴靜歡起,她也慢慢摸清了柴靜歡的時間表,每天下午兩點半以後的半個小時是柴靜歡的休息時間。她有時是利用這個時間洗澡,當然更多的時候是呆在監舍裏休息。

兩點半,所有的人都去出工了,傅明泉原本在活動室,便向幹警告了個假,以不舒服為由。當時她的臉色一定不怎麼好,幹警看了她幾眼,便答應了,叮囑她隻能回自己的監區,一會兒會去查看的。

傅明泉衝到一號監的時候,柴靜歡確實在裏麵。

她正坐在床頭,捧著一本書看著,一旁的小凳子上擱著水。冰冷的監舍,竟透著幾分閑適。

而這份閑適也激怒了傅明泉。她朝柴靜歡直走過去,抽了她的書,狠狠地甩在了地上。

“你幹什麼?”柴靜歡皺起眉,低聲問她。剛要俯下身去撿書,卻被傅明泉遞過來的東西給遮住了視線。

“剛來的信,你非看不可。”

怒氣衝衝的傅明泉踢開了那本書,聲音裏還有些煩躁。

遠處那樣平淡如常卻熱烈依舊,而近處是這般鐵血冷心總置之不理。她便像夾在冰火兩重天中,受著另一類的煎熬。一時會痛恨肖凜依然如故,不肯死心,活該受傷;一時又怨懟柴靜歡沒心沒肺,可以心安理得的視若不見。最後,憤怒的問自己,這到底和自己有什麼關係,為什麼總要被牽連其中……

信丟給了柴靜歡,傅明泉便獨自發著悶氣。

柴靜歡看了照片,也看了信,她輕輕撫摸著它們,然後抬起頭來。

“你的任務完成了。”

她將信和照片又遞還給站著的人,然後撿起了書。

“當初為什麼暈倒?”傅明泉低聲問。

柴靜歡想了想:“是她讓我去看她跑步,我就去了。頭一天剛獻了血,因為貧血所以暈得很。”

傅明泉被噎住,瞪大了眼:“就因為這個?”

“就因為這個。”柴靜歡抬頭,眼睛裏一片古波不動。

“嗬嗬。”傅明泉笑了,出奇憤怒。她伸手抓住柴靜歡的手臂,將她提起來,毫不介意將自己的怒火噴向對方:“那個女孩受到震動,受到影響,還心驚肉跳,腳都抽筋……所以隻是因為你獻血了一時貧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