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七號,周五。
淩晨三點,雲傑準時醒來,前世雲傑的生物鍾就特別強悍,想幾點起不管前一天多累都能起來。
輕輕的穿好衣服,走到院裏,卻見母親正在裝車。
“媽,咋起這麼早?”雲傑忙過去幫忙。“沒事,習慣了。”雲傑知道,母親其實還是有些擔心,也沒接著問。娘倆幹活效率挺高,一會兒功夫就把蘑菇裝好,雲傑推著車,母親回去把院門關好,也追上來幫著推。“媽,不沉,我自己能推。”
“媽知道你能,媽就搭把手。”
娘倆嘮著嗑,不一會兒就到了三舅家。門前兩輛解放141都快裝完了,三舅一看雲傑車到了,忙叫過兩個小夥幫著往車上搬,又叫著老姐和雲傑母親說著話。
等車裝完,母親叮囑雲傑一定要聽三舅的話,又讓三舅替自己照看雲傑。
車輛啟動,雲傑上了第二輛,揮手讓母親放心。
兩束車燈猶如利劍,肆意切割著眼前的黑暗,黑暗卻也是聰明的,避開利劍的鋒芒,迅疾的又將整個空間彌漫。
引擎的轟鳴聲,雲傑聽著格外悅耳,感覺整個人都興奮起來。
141的駕駛室很寬敞,司機老張四十左右,不太說話,車卻開的極穩。
另外一個小夥姓金,柳鋼原料處的,剛參加工作不到一年。一開始還不太愛說話,但在雲傑引導和啟發下,打開了話閘,倆人天南地北,嘮的是不亦樂乎,很快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雲傑是不可能叫他金哥的,就一口一個金子的叫著,小金也沒太在意。
小金的姐姐就在柳鋼後勤處工作,知道雲傑還有五十斤肉蘑,小金很高興。因為柳鋼食堂有吃肉蘑的傳統,據說,常吃蘑菇尤其肉蘑對煉鋼工人有好處。
對這個說法,雲傑猜想可能是因為蘑菇中含有大量的維生素和胡蘿卜素吧,對視網膜有保護作用。
“現在食堂應該是一塊五一斤,也有一塊六的,我聽我姐說過。”
“金子,我就不和你客氣了,到了柳城,你幫我把鬆蘑卸到供銷社,肉蘑就交給你了。”雲傑有了想法,想觀察觀察金子,然後逐步放手。
“沒問題,我到單位先把貨入庫,然後就去食堂,把肉蘑過完秤就去找你。估計供銷社收購組最快也得七點上班。”金子卻也爽快,接著擔憂的說道:“聽說供銷社收購山貨質檢特別嚴,壓等壓的厲害,你第一次去,要不要我找找人。”
“不用,我一出馬,最低二等。”雲傑自信滿滿。
“口氣有點大啊,還二等以上,我聽說最好才給二等。”
“哈哈,要不打一賭。”雲傑挑釁。
“打賭?賭什麼?”金子挺上道。
“就賭結果二等以上,是,你輸。不是,你贏。”
“好,我跟你賭了。賭啥?”
“你贏,一雙上海回力。我贏,幫我一個月。”雲傑笑的有點像狐狸。
“回力?好,我就喜歡回力了。這賭還用打嗎,正好一會先到供銷社,你直接就去買得了。”金子有點迫不及待。
“你還是想想輸了怎辦吧?”
“輸?我現在糾結一會兒到了,人家不上班啊。”金子有些臭屁。
一百公裏的路程,走了近兩個小時。
六點,解放141開進了柳城。前世,雲傑為了寫一部較真實的安祿山,沒少來柳城,每次必來柳鋼後麵的九頭山。據說安祿山的母親就埋葬在九頭山,安祿山就出生在九頭山下的安璋村。
供銷社果然還沒上班,門衛見兩輛大卡車送貨,也沒為難就把門打開了。
金子和三舅幫雲傑把蘑菇卸到供銷社院內,三舅囑咐雲傑小心些,就和金子坐上車駛向柳鋼。
雲傑摸了摸口袋裏開了包的紅塔山,開始打量四周。
現在正是供銷社輝煌的時刻,作為計劃經濟商品流通的主渠道,供銷社兼具代-購代-銷的功能,社會地位尤其顯赫。
“聽診器、方向盤、人事幹部、買貨員。”這年代四大令人羨慕的職業就包括供銷社的買貨員,找對象特別吃香,介紹人都用羨慕的語氣這樣形容:“風吹不著、雨淋不到。”
院裏麵積挺大,硬化的水泥地上整齊停著幾輛卡車,大多都是解放141。
後麵兩棟跨度八米、青磚木梁的建築應該是庫房。房前粗壯的香椿樹已經開始落葉了。
雖是八月,但淩晨還是有點涼意,雲傑就穿了件短袖,忙原地跳了跳,開始做擴胸運動,十分鍾後,感覺身上熱乎了,才停了下來。
估計還不到七點,金子就騎著一輛大永久找了過來。“快吃,還熱乎著呢。”說著從小軍挎裏拿出飯盒,裏麵三個大包子還在冒著熱汽。
雲傑拍了拍金子的肩膀,也沒客氣,左手端著飯盒,右手用筷子慢慢地吃了起來。
這一個初秋清冷的早晨、熱乎的包子的畫麵就此定格,多少年以後,雲傑還能記起包子啥餡。
等雲傑吃完,金子把肉蘑的錢遞了過來:“五十一斤,共八十一塊六,你數數。”“找你姐了?給一塊六呢?”雲傑接過錢很是意外。“沒有,我姐還沒來呢,食堂進貨的我也認識。”金子也沒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