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儀低垂下了腦袋,知道自己這是要挨訓了。
“你以為你當日是以智謀取勝,實則不過是自降身份,自作聰明。”裴玄縱提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涼茶,毫不客氣地道。
“你得時刻謹記,你是我裴府的郎君,是貴族。”
“這普天之下,除了皇族,就沒人身份比我裴家更高貴。”
“誰敢在你麵前嘰嘰歪歪,你直接把人處置了便是。”
“哪裏需要你忍辱負重?”
“就為了讓陛下整肅朝堂風氣,竟是把自己送進了大牢裏。”
“你當你這是聰明,還是在感動自我呢?”
裴儀麵紅耳赤,低垂著腦袋不敢吭聲。
“你的那些計謀,說得好聽點叫‘能忍者能成大事’。”
“說得難聽點,就是寒門思想。”
“明明作為貴族,手握各種人脈,卻要學那毫無根基的寒門做那忍耐姿態。”
“你需要忍嗎?!”
“就像這次許漢三的事情,哪裏就用得找我出手替你教訓人?”
“從他出現在你麵前叫囂的那一刻起,你就直接可以喊人打斷他的手腳,扔他去喂狗!”
裴玄縱麵容冷肅,語氣也是少有的嚴肅。
他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地道:“梵音,你究竟有沒有想清楚貴族意味著什麼?”
“你有沒有想清楚你與寒門之間的差別是什麼?”
“你難道還是像以前那樣覺得寒門就是高貴的,我裴家就是虛偽貴族嗎?”
裴儀羞愧難當,低垂著腦袋都沒臉抬起頭來。
誠如她大哥所言,她在處理臨河縣這件事情上是寒門思想,準確的說,就是平民思維——不知道靈活動用手頭人脈,隻知道以有限的忍耐來換結果。
怪隻怪她在此之前根本就沒有貴族和寒門的觀念。
試想一個當慣了平民的人突然成了古代貴族,哪裏能那麼快就轉變觀念並靈活運用自己的階級特權呢?
現在回想自己當日在臨河縣的舉動,雖說在寒門眼裏,她或許稱得上智慧滿滿。
可落到阿爹和哥哥們的眼裏,她就成了多此一舉的小傻子——明明可以用簡單方式解決的問題,她非要忍辱負重地曲曲折折玩一圈兒。
裴儀終於反應過來,過去自己覺得阿爹和哥哥們行事囂張,實則是因為自己以一種平民的角度在審視貴族,壓根兒就沒理解人家行為裏的內在邏輯。
她自以為謙和有度,實則不過是一種平民狀態下因長久的忍耐順從而學成的謙卑謹慎。
裴儀慚愧又心虛。
虧她以前自以為聰明。
可到頭來自己真是傻透了。
她哪裏還有臉見父兄?
她真是恨不能挖一條地縫鑽進去。
裴玄縱見自家妹妹在他麵前慫成一團連話都不敢說一句,心裏不由得就軟了幾分。
他神色溫和下來,語氣也比之方才軟了不少:“大哥方才說話太重了,惹你生氣了?”
裴儀搖了搖頭,抿了抿唇有點想哭。
裴玄縱見她還是不肯抬起頭來,不禁微微歎了口氣。
他將妹妹拉到自己麵前,輕輕托起了人家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