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日,棠梨熱熱鬧鬧地開滿了白花。

白榆在樹旁練拳,竹青棉布的衣服上頭也沾染了白色的花瓣。

日頭上來了,曬得她皮膚透光一樣白生生的,像是最通透的暖玉,能看清皮膚下湧動的血管一樣。

白榆主要練的拳法還是八極,輔助太極,碎星和伏虎消耗靈氣太大,她每日隻練三遍。

老王為此樂了許久,直說阿榆像年輕時候的自己,被旁邊的幾個人啐了幾口,讓他撒泡尿照照鏡子,阿榆生得跟雪團子似的,你個牛鼻子怎麼好意思。

王老頭真的好意思,阿榆脾氣像他,幹脆,利落,直接。

老張持有不同的意見,說阿榆的性子像他,圓融理性,心靜,有耐力。

兩人意見僵持不下,倒是看熱鬧的薑老太撇著眼睛看操刀的徐煉,眉目年之間的堅韌和阿榆一模一樣,都是倔脾氣,“是徐家的種。”

老頭不說話了,老太太一邊堆著花兒一邊曬太陽,“阿榆是個好姑娘。”

說話間,打完了所有自己學過的拳法的白榆折返回了堂屋內,轉身回去拿出來了一把雪亮的長刀。

是藏梨。

蹲著抽旱煙的老王眼前一亮,唰地一下站了起來,“好刀啊好刀,隻怕是她老子親手煉的,老李,你不去教教她?”

被喊的老李是那個賣涼皮的,中等身材,但胳膊格外長,花白胡子,黑頭發,看著便有些怪異。

老李也盯著那邊長刀,“他煉的刀,無人能及。”

和尚也來了,沒吭聲,找了個陰涼地方前後摸著自己露出青色發茬的頭皮。

今日的太陽正好,全然照在那個小姑娘身上,碎金灑青竹。

藏梨刀對白榆來說還有些太長了,但她隻是單純地做著最基礎的劈砍動作。

那是老李說的,等她能每日揮刀一千下還有餘力的時候,便是他教導她刀法的時候。

“有五百下了吧?”

哢地一下,老王將煙鬥反扣在地上,煙灰被抖落出來,不用一天,便會毫無痕跡。

老李點點頭,“五百七十一下。”

他一直在數著。

老王誒嘿一聲,便不說話了。

站在一旁的幾人忽然皆是一驚,“誰?”

“是我,看把你們嚇得。”

說話的是個女人,一個風情萬種的美婦人,粗布麻衣不減豔麗,“要我說,小姑娘家家的,就不該跟你們這些大老粗學那些粗蠻功法,合該學點精細功夫。”

“你可一邊兒去吧。”老王斜了她一眼,目光略過波濤起伏的胸脯,又轉回到小丫頭身上。

”跟著你,白瞎了她一身好根骨。”

女人也不惱,往樹上一靠,漫不經心地瞧著已經汗涔涔的小丫頭揮刀。

“白榆這丫頭,哪裏隻是根骨好,腦子更好,若她願意拜我為師,我便將功力全然傳給她。”

其餘幾人有些訝異,除卻一直盯著數數的老李,紛紛轉頭去看她,“你不想活啦?”

女人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巴,“我可不是自願呆在這破地方的。”

老李依舊沒回頭,但聲音穩穩地傳入女人耳中,“老妖婆,你果然煉的是九轉輪回素女經?”

女人哼笑一聲,並未作答,可其餘人臉色都變了。

“你不會把小丫頭當做下一個目標吧?”

“魅影,我警告你,別壞了規矩。”

白榆今日隻覺得有使不完的力氣,都已經九百多下了依舊不覺得肌肉酸痛。

“九百九十七九百九九十八一千!”

她興奮地收回手轉向老李所在的方向,“李師傅,我能揮刀一千下了!”

老李慢慢直起身子,將涼皮攤子上的東西收好,走向了街對麵的小孩兒。

“丫頭,你記住了,我教你的刀法,叫做焚天。”

老李臉上神情鄭重,油光水滑的烏黑鬢角也跟著緊繃起來。

光聽名字,白榆便感受到了創造此刀法的人胸中的豪邁氣概。

\"我輩修真之人,要敢跟天掙命,此刀法若修至大成,一刀焚天,不在話下。”

白榆點點頭,“李師父,我記住了。”

“好啦,丫頭,把你手上的刀給我,我演示給你看。”老李臉上露出了一絲迫切,盯著那把藏梨,像是鹵菜攤旁蹲著眼冒綠光的小狗兒。

一拿上刀,老李便心滿意足地發出了一聲讚歎,“好刀。”

白榆撤到了一旁,老李渾身氣勢宛若換了一個人一般,手腕一震,長刀發出一聲嗡鳴。

“丫頭,看好了!”

老李長嘯一聲,眼神陡然犀利起來,原本不甚清明的眼中似有火光閃動。

但見黑發白須的老頭長臂一展,長刀在他胸前劃出一道雪亮的弧光,不遠處新栽的棠梨樹上,壓低的枝條被看不見的一線齊齊切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