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黃昏,天地之間燒得通紅,層層疊疊堆積的密雲像是盔甲密鱗,壓在空中,幾欲垂落。
秀水鎮的攤販和商戶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打烊閉戶,酒館之中的外客有些不知所措,招呼那小二問道,“這才什麼時辰,怎麼就要關門呢?”
小二覷他一眼,臉上倒是一副好脾氣,“這位道長,咱們鎮上的規矩之前沒人告訴你嗎?”
“是什麼?”
“秀水鎮的禁忌,入夜之後,絕不在外行走,若有借宿旅客,也得老老實實呆在屋子裏。”
那人一愣,皺起眉頭,“全修真界都沒有這個規矩。”
小二憨厚一笑,“若是您走了夜路,可就走不出這秀水鎮了。”
語氣雖聽起來像是玩笑話,可修士還是無端覺得詭異無比。
“門派弟子?”
酒館的掌櫃出來幫忙,見到兩人在僵持,走上前問道。
修士抬起頭一看,一個尋常的酒館掌櫃,身上沒有一絲靈氣波動,倒是個凡人,這語氣倒是輕飄飄的,無端讓人覺得實在和門派的什麼長老說話。
“你一個門派子弟怎麼一個人在外遊曆?”掌櫃看得新奇,領他上旁邊可以借宿的院子裏去。
修士抿著唇,揣摩著掌櫃這句話的含義,嘴裏含混道,“我是自己下山的,山上實在無聊,所以想各處看看。”
聽著這話掌櫃心裏便有了數,多半是門派裏的自行下山的弟子,尋常散修四處遊曆,自然遵循每一處的禁忌規矩,不多問一句,隻有宗門的弟子才跟這個愣頭青一般。
修士剛想再問問為什麼有那一條禁忌,卻見先前還有端莊深沉的掌櫃笑了起來。
“阿榆,今天又去外麵打獵了?”
他順著掌櫃的目光看去,街的那一頭一個布衣少年正逆光走來,身型瘦挑,腰間掛著一把刀,走到近處臉上是極少年氣的笑容。
“餘叔,今兒有客人借宿啊?”
餘掌櫃點點頭,“是啊,弓練得怎麼樣?”
少年笑容更盛,星眸閃著亮光,\"嘿,好著呢,我還射了兩隻青翼蝠。”
修士眼眸微動,青翼蝠,一階妖獸裏罕見的難抓,白日出行,但行動迅捷,嗜血凶殘,能用弓箭射中,必是功夫不凡的,可眼瞧著眼前那少年身上亦沒有靈力波動,這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秀水鎮所有人都隱藏了修為嗎?
念頭一出他便自我否決了,一個靈氣稀薄的小鎮怎麼可能的,倒是眼前這個少年或許可以試探試探。
白榆並不知道那修士心中所想,若知道了也隻能說一句我是我們鎮子上最弱的一個。
趁著日頭沒落,她快步走回了家。
入夜,天地一片靜謐,秀水鎮仿佛陷入了無盡的黑暗與沉默之中,修士端坐在塌上修煉,心頭卻有些惴惴不安。
秀水鎮的禁忌或許隻是因為鎮民排外而已?
他心頭像是被四隻貓爪子抓撓著,恨不得在鎮子裏探個究竟,說不定是有什麼驚天的大秘密呢?
他悄悄打開了門。
外麵一片漆黑,天上朦朦朧朧的月亮被烏雲遮掩,泛著淒涼的冷光。
倏地,似有人活動的聲音清晰的響在暗夜之中。
他好奇地走到了小院之中,神識向外探去。
江楓眠是琴心境中期的修士,築基之後卻一直被師父拘在門中,十分無聊,這才偷偷溜下了山想要各處逛逛。
琴心境雖然隻是低階修士,但一旦築基也算正是走上了大道,一般到了琴心境就可以下山做任務了,可江楓眠的師父看他如同寶貝一樣,死活不放他下山。
江楓眠收回了神識,無聊的聳聳肩,果然,一個靈氣稀薄的小鎮能有什麼大妖怪不成?
他心頭剛剛一鬆,忽然嗅到了一股怪異的味道。
拿來兒的臭味?他皺著眉轉頭一看,渾身的血當即涼得僵在原地。
院子的地上慢慢鑽出了一個漆黑猙獰的怪物,身形高大堪比巨猿,有小二層的閣樓那麼高。
借著薄弱的月光和屋內的燭光,他勉強能看清眼前怪物的樣子,四肢像是體修那般的過度訓練爆出的肌肉,身軀赤|裸,胸口也坦然露著,似乎覆蓋著細密的青黑色鱗片,泛著濕涼的冷光。
怪物麵目凶惡,但依稀能辨認出那銅鈴一般的的眼睛和猙獰外露的尖銳牙齒——徹頭徹尾的類人型怪物,但卻和他認知裏的任何妖獸都不相同。
江楓眠咬牙祭出了幾張火符——他是一個符修,不管怎麼樣,靈符管夠,砸也能越階砸死怪物。
接連三張火符被激發,燒成三團熊熊的烈火,被那怪物不痛不癢的拂去,隨後直直向他撲來。
腥臭的味道越來越接近,江楓眠連忙拋出幾張爆炸符,轟隆幾聲,趁著怪物愣神之際轉身就往屋內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