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點點的亮了起來,一線金光跳脫於淺淡的灰白天際,旭日登空,又是一個晴天。
小院裏的藤蔓爬得愈發青蔥,熱熱鬧鬧喧賓奪主,覆上了整個院子。鶴發童顏的老太太安然躺在青碧的牆麵之下,被院中的野草野花包圍。
“阿榆來了。”花婆婆聽得吱呀一聲遠門響,並未睜眼,“阿榆好久沒來找我了吧,今天來定然是有大事。”
“花婆婆,我是來道別的。”白榆熟門熟路地走到院中,將一包糕團放到院中的小板凳上,環視了一圈。
花婆婆依舊沒有睜眼,躺在藤椅之上,陽光透過眼皮,能看到橙紅的光斑。
“桌上有我的百毒丹和百清丹,都拿走便是。”
良久,久到阿榆要轉身離開之時,花婆婆才又說出了一句話。
“我走過修真界的許多地方,但還有許多地方未曾涉足,阿榆,好好去吧,天下大著呢。”
阿榆走到桌前,兩瓶丹藥靜靜的放在上頭,一貫是花婆婆的性格,上頭沒貼簽子,需要她自行辨別。
花婆婆脾氣向來古怪孤僻,若不是阿榆誤打誤撞闖進這個院子,或許他們永遠不會有交集。
“多謝婆婆,阿榆還會再回來的!”白榆收起藥瓶,轉身大步流星地出了院子。
藤椅上的老人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著少年人挺拔的背影,輕聲道,“還是不回來的好啊。”
這一句,阿榆沒聽到。
家門口站著一紅一青兩個人,似乎是在專門等她。
白榆不疾不徐走到了兩人跟前,“我阿娘露麵了嗎?”
宵行搖了搖頭,徐家夫婦自天亮之後就沒見到人影,見小師妹伶仃可憐,柔聲安慰,“總歸還有再見的時候。”
白榆踏入堂屋之內,喊聲中氣十足,“阿爹!阿娘!阿榆走了!”
“快滾快滾,別打擾你老子和你娘好不容易的二人世界。”
屋內徐冶的聲音不再慈祥穩重,反倒有些吊兒郎當。
白榆被靈氣波轟出屋子,倒退了兩步,自己站定,插著腰繼續吼道,“徐冶!你為老不尊!”
“放屁,你爹年輕著呢!別磨磨唧唧的,趕緊走!”
看了這麼一場好戲,江楓眠不由咂舌,“真是父慈子孝的一家啊。”
徐白榆已經回轉了心情,扭頭看宵行,“師兄,我們怎麼走?”
宵行取出一個飛舟,騰雲境才能淩空飛行,騰雲境一下隻能靠飛行法器,帶著兩個小孩兒,隻能用法器。
老李到這時候才冒了個頭,他許久未曾露麵,一身灰色的袍子空空蕩蕩,白榆打眼一瞧,嚇了一跳。
“師父?”
李霸天依舊是黑頭發和花白胡子,顯出一分不相稱的滑稽,身旁還站著一個五大三粗的和尚,就更顯出他的消瘦來。
“師父你這是怎麼了?”白榆往前快走了幾步,聲音急促。
和尚手上拿著一枝新折的柳,碧綠垂條,在灰色僧袍的映襯之下生機勃勃。
老李揮揮手,“我沒事,和尚說你今日要走了,我來看你一眼,總歸你我師徒一場,往後你自己好生修煉。”
白榆知道老李是出了名的不善言辭,但向來說的都是實話,也先鬆了一口氣,“我知道的,師父,您多顧著自己的身體。”
李霸天頷首往後退了一步,示意和尚,該他說話了。
淨妄和尚雙手合十,念了聲佛,將柳枝贈與白榆,“小施主,一路順風。”
白榆接了柳枝,衝和尚一笑,恍惚間還是當年那個贈花的小丫頭。
飛舟拿出來的時候隻有在手掌大小,一經激發便陡然變成了兩尋長的小型飛舟,裏頭容得下六人坐著,舟尾有填充靈石的動力艙,宵行取了三塊靈石塞進去,待眾人坐定,打了個手訣,飛舟緩緩升空,先是頓了頓,驟然加速向北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