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三十九章環餅麥飯(1 / 2)

屋外掛著兩隻隨風晃蕩的大紅色燈籠,燈芯大概快燃盡了,有些搖曳。

蘇其央不在,屋裏的四人並不相熟,都有些尷尬。

“煮過兩次,有些散架,餡兒都跑出來了。”過了好一會兒,蘇其央才端著瓷碗出來,放到賈如穀的麵前,“看著不大好看,你將就著吃吧。”

賈如穀的鳳眼噙滿了笑意,用瓷勺舀起碗中碎餡:“不礙事,好吃的。”

白灼又冷哼了一聲:“賣弄之舉。”

飯後文姨挨個兒給大家倒屠蘇酒,眾人一飲而下。

喝完酒,文姨笑著向蘇其央道謝:“多虧了阿央姑娘拿來的吃食,我活了大半輩子,幾時享用過這樣胡吃海喝的年夜飯。”

蘇其央怪難為情的撓了撓頭,她不過是借花獻佛罷了,東西都是唐生青出的。

“城裏打了場勝仗,可我總覺著這仗贏得太過簡單,北狄定不會善罷甘休,希望不會出事才好。”前一秒還笑著的文姨忽地滿麵愁容,“也不知家家戶戶都存好餘糧了麼?”

街坊四鄰陸陸續續放起了爆竹,阿婆和白灼俱是一驚。

“桃枝辟惡,竹爆驚眠。”賈如穀輕輕碰了下出神的蘇其央,“該放爆竹了。”

蘇其央回過神來,走到外院,將事先備好幾根的五尺竹竿扔到炭火之上,爆竿就此開場,以驅退瘟神惡鬼、渴求安泰。

火中竹竿逐節燃燒,因突然受熱而爆破,進而連續發出爆裂之聲。火光映著眾人的臉龐,皆是相同的興奮、期待和緊張,氣氛隱隱地有些歡快熱烈。

蘇其央望著眼前不停晃動的火光,耳邊是劈裏啪啦的爆竹聲,又神遊到了好多年前的除夕。她向項宇討要了一首前人作的詩,背過後去找爹爹領賞。

“歲朝爆竹傳自昔,吳儂政用前五日。食殘豆粥掃罷塵,截筒五尺煨以薪;節間汗流火力透,健仆取將仍疾走;兒童卻立避其鋒,當階擊地雷霆吼。一聲兩聲百鬼驚,三聲四聲鬼巢傾;十聲百聲神道寧,八方上下皆和平。卻拾焦頭疊床底,猶有餘威可驅癘;屏除藥裹添酒杯,晝日嬉遊夜濃睡。”

那日,蘇夜聽後問她:“這真是你作的詩?我怎麼覺得好生耳熟?”

項宇便在一旁偷笑。

兒時的她是真的什麼都不懂,每天隻知道吃飯睡覺、讀書練武。她的天地隻有一座山,她的煩惱隻有一掌大。

“阿姐想起什麼來了,笑得這麼開心?”白灼的突然發問把蘇其央從回憶了拉扯出來。

“沒什麼。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蘇其央輕眨杏眼,將浮出眼眶底層的淺淚逼回,“我該去貼新門神了。”

於是她轉身去撕下來舊年畫,再把新門神和倒福貼上去。再轉身時,她發覺圍在炭火旁的文姨、阿婆、賈如穀和白灼都在看她。

不記得是哪個時刻,困意如潮水般湧來,蘇其央打了個嗬欠,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醒來時,她身上披著一件鶴氅,顯然是賈如穀的。

蘇其央這才慢慢想起來,昨夜賈如穀和白灼說要先回唐生青的府邸住,阿婆被文姨攙扶著回屋休息。她本想在桌上小憩一會兒,卻不想竟睡著了。

後廚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看,是文姨在做好似狹長蠶繭的麵繭——厚皮饅頭酸餡。

文姨正將麵團掐成小團、一一拍扁,擀成麵皮。

“不是正月初七才做酸餡兒麼?”蘇其央湊過去聞了聞餡料,肉餡和素餡幾經發酵,聞來已經有股酸味。

文姨往托在手中的麵皮裏放餡,折攏後捏緊兩條弧邊:“也不知阿央姑娘下次來是什麼時候,我先給你做一碗,昨夜吃得多了,這個能消消積食。”

“我來幫文姨。”蘇其央在木盆裏洗了下手,抖落水漬後便伸手去幫文姨包餡。

酸餡兒被包得圓鼓鼓的,文姨一便拿著它們上籠蒸熟,一邊打發蘇其央:“阿央姑娘在外頭等著就成,我這裏都做好了。”

蘇其央聞言後隻得作罷,在屋外坐了好一會兒後文姨才端出一盤酸餡兒。

“文姨,北狄軍隊也許快打過來了,你拿著這個防身。”蘇其央沒有先動筷,而是從懷裏取出一把帶鞘短刀。

“多謝阿央姑娘的好意,隻是官府嚴禁尋常百姓攜帶兵器,我還是不拿了。”文姨搖搖頭,又指著蘇其央麵前的瓷盤,示意她快些吃。

蘇其央先順著文姨的心意往嘴裏塞了一個麵繭,然後又含混不清地著急開口:“文姨你必須收下這個,平日裏暗藏在綁腿裏即可,官差一個比一個懶散,沒人管得嚴。”

“好,我收下。”文姨笑著接過,又問她,“阿央姑娘快咬下去,有吃到什麼東西麼?”

蘇其央使勁嚼了下鬆軟爽口的餡兒,伴著唇齒間彌漫的鮮味,後槽牙似乎被什麼東西硌到,她連忙吐出來。

原來是一小截木頭,上頭刻著“紫氣東來”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