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眠雪的眼睫眨了眨,猶如驚飛了的幼蝶,又順其自然地搭下來。
小美人的容貌在燈燭下愈發顯眼,幾乎教人不肯移開眼。
“你說的什麼胡話?”
年輕的小殿下用指尖拈起眼前紅玉累絲碟子裏的一小塊點心,看不出高興或是不高興,遞過來,
“吃梅餅。”
烏黑潤澤的梅餅上裹著一層輕軟的乳白色糯米粉,將小美人的指尖也沾染得更加剔透細膩。
謝枕溪挑眉看著他。小殿下亦是驕矜活潑地打量他,漂亮的眉眼直發亮。
“嘖,給你解解酒。”
“本王哪有喝醉?”謝枕溪低眉一哂,隻是嘴上這麼說著,手指卻有意接過梅餅,輕輕咬了一下,鹹甜豐潤的滋味頓時滿溢出來。
他似乎不肯笑,唇角卻隱約有了些弧度,故意也用手指去挑弄白眠雪染了糯米粉的掌心,
“殿下。”
“莫喚我。”
白眠雪像隻驕縱的貓兒,刻意坐得離他遠了些,纖瘦的腰背端正挺直,儀態也比方才要乖好些,隻肯用漂亮的眼角斜他,
“王爺今夜不知怎麼了,膽子好大,若再鬧一會兒,還不知要說出什麼胡話來?”
“膽小鬼。”
謝枕溪一語未完,隻覺得上首英帝銳利的眸光似是刻意朝著這麵掃了過來,便也不得不暫收斂了幾分。
“嗬。”
換了身新衣的小太監正捧著玉壺為三殿下白宴歸斟酒,忽而聽得這一聲,以為主子有什麼不滿意,倒嚇得手抖了抖,不小心誤灑了酒液出來。
白宴歸似乎正是被什麼吸引了心神,不曾留意躲閃,竟連袖口都濺上了些許酒水。
小太監一見惹了禍,連忙煞白了臉跪在他麵前低聲請罪。
隻見白宴歸仿佛才回過神來,一邊施施然將自己眼前的酒杯從那攤酒液裏拿出來,昳麗陰鬱的眼眸微眯,一邊饒有興味地冷笑道,
“莫怕,今夜是除夕,如此吉利日子,便是錯了,亦不便罰你。”
那小太監忙忙地要叩頭謝恩,隻聽他下一句便道,
“待過了這幾日,自己記得去領罰。笨手拙腳的,也好長個記性。”
小太監怔了,臉色漸漸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白,險些要哭出來似的。
“這是什麼大事,你心情不好,又何必拿著下人做筏子?”
正是小太監驚惶不安的時候,對麵白景雲似是瞧見了,不冷不熱地開口道。
白宴歸反倒笑了,隻是眼神仍是一片鬱色,暗暗諷道,“太子殿下真是神機妙算,今夜除夕佳節,若非這奴才擾了人興致,本殿下能有什麼不高興的?”
“那便是我忖度錯了。”白景雲不以為意地點點頭,淡淡地攏起寬大繁複的衣袖,眉目溫和,
“方才見你怔仲出神,我還以為三弟口中淡而無味,亦想嚐幾塊兒梅餅呢。”
被人看似溫和又毫不留情地戳破心思,白宴歸臉上的表情一瞬間極為精彩。
原來他們幾個雖是分開而坐,但奇怪幾個人的一腔心思竟全都猶如係了線的風箏也似,總是不由得飄向白眠雪那裏。
故而他們雖是照常飲酒,但眼角仍是瞥向那邊的角落裏,早都已經瞧見了方才白眠雪親自喂謝枕溪吃的那塊梅餅。
雖是聽不清他們二人說了些什麼,但畢竟所見為實,自然心裏隱隱有些捉摸不透的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