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風從巷子的一端悄無聲息的刮過來,就像遊魂似的圍著我們轉上一圈,又在黑暗消失了。
冷清清的巷子裏彌漫著一股死亡的氣息。
憑我的感覺,巷子裏是絕對不能再進去了,可是葉三哥這時卻小聲說道:“走!”
愣頭青連僅有的底氣也沒有了,因為膽怯,聲音發幹地小聲哆嗦道:“上哪兒?”
“進了院子再說。”葉三哥壓著聲音說。
即使用這麼小的聲音說了僅有的兩句話,大門外的野物依舊聽見了裏麵的動靜。雙扇大門又動了兩下。
葉三哥把聲音壓得更低地朝愣頭青惡狠狠地說:“難道我們就在這兒等死?”
愣頭青說:“我真的有點怕!華哥的弟弟就是被嚇瘋的。我感覺今晚上院子裏埋伏著髒東西。你沒感覺到一股股邪氣嗎?”
愣頭青的話把黑暗的空氣頓時就渲染得緊張詭異起來。
葉三哥卻發狠地說:“就是鬼門關今晚上也得進去。我們還能從大門口出去嗎?”
愣頭青說:“要不我們就在這兒抱團地站到天亮吧。天亮了就安全了。”
愣頭青的主意我表示讚同。
這時,從某個角落裏傳出一聲莫名其妙的爆響,神經極度脆弱的我,腦子嗡地一聲爆響,一直繃緊的神經達到了極限值,本能地大喊了一聲:“快跑!”便朝著巷子裏拚命地奔跑。
我不知道後麵的人跟上來沒有,反正聽見身後亂糟糟的腳步聲響成了一片……
我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朝著陰森森的巷子裏亡命地瘋跑,因為我聽見身後傳來一陣令人魂飛魄散的撕咬聲。
外麵的野物果然是撞開了雙扇門衝了進來。
我暗自慶幸自己的反應要比另外四個人的快上半拍,跑在了最前麵。饒是如此,我還是懷疑自己能不能逃過這生死一劫。
漆黑的巷子並不長,縱深隻有五十來米,我就像是一股旋風般從狹長的巷子裏刮進了蔡家老院子的大院壩內。
大院壩和漆黑陰森的巷子比起來要亮堂了許多,自少可以看見周圍的房屋和門廳的輪廓。
當我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跑進了溫家老院子的大院壩的時候,方才定住了心神。
我本能地急停住身子,氣喘如牛般驚魂未定地朝著來時的巷子口看去,黑漆漆的巷子裏又變得極其安靜下來了,似乎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
隻有我孤零零地站在院壩的中間,地麵上還映出了我孤獨單薄的模糊影子。
我和蔣鳳楠以及鐵塔跑散了!
葉三哥,愣頭青,也像是一下子在我的身邊蒸發掉了一般。
剛才我明明是聽見身後有雜遝的腳步聲追著我跑的,怎麼現在我的身邊一個鬼影子也沒有一個。
難道他們已經慘遭不測了?
我混亂的腦子已經組織不起任何有條理的思路,更沒有能力去思考愣頭青他們的處境,隻能圓睜著一雙眼睛驚恐地盯著黑漆漆的巷子口。
隻要稍微有點風吹草動,我立馬又會撒腿就跑。
蔡家老院子的這種格局我比較熟悉。
大院壩的正北麵是一個大的戲台子,戲台子左手邊是蔡家老院子的亭堂,也是老院子的正廳,又稱祭堂,是舉行祭祀儀式或宗族議事之處,因此空間最大,用材也最考究,用的都是大而堅實的柱頭和橫梁構建。
右手邊是寢堂,是用來安放祖先牌位之處,每逢清明或節日,個人或全族,都要在祠堂裏進行祭祖活動,弘揚忠孝思想和尊祖敬宗精神。
此時我就站在溫家老院子大院壩的正中間的位置,如同驚弓之鳥一般地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何去何從……
早已人去樓口的蔡家老院子此時陷入一片地獄般的死寂之中,每一處漆黑的角落裏似乎都潛伏著危機。
我突然感覺自己現在所站的院壩是那麼的寬大,自己顯得那麼的渺小。
而更讓我感到頭皮發麻的是我此時所站的中心位置居然插著一圈香火,我就站在這圈香頭的中間位置。
難道這一圈燃著的香頭就是蔡駝子給我們設置的陷阱,而且還非常準確的判斷出我會直端端地衝入這圈燃著的香頭圈內?
當我意識到這圈燃著的香頭是如此的詭異和不可思議的時候,本能地就想跳出這個可怕的怪圈。
而就在這時,一道人影呼地一下子就射到了我的麵前。
定睛一看,居然是愣頭青。
愣頭青杵在我的麵前,兩手撐著膝蓋,弓著身子呼呼隻喘。
“另外的人呢?”我朝愣頭青問道。
愣頭青邊喘邊艱難地朝我打著手勢,語調很不連貫地說:“不……不……知道……哎呀……媽呀……嚇……嚇死我了……”
“你看見什麼了?”
“沒……沒……沒看見!什麼……也……沒看見!”
“你什麼也沒看見會嚇成這樣?”
“真……真的什麼也……也沒看……看見,但……”
愣頭青把要說的話說到一半,另外的一半卻卡在喉嚨口出不來了,我以為愣頭青是被一口氣噎著了,當我看見他的眼神在黑暗中直端端地盯巷子口的時候,才意識到有可怕的東西朝著我們過來了。
於是我順著愣頭青的眼神朝著巷子口看去,巷子口仍舊沒有任何動靜,但是,我和愣頭青都同時發自本能地感覺到,有東西已經出現在黑漆漆的巷子口了,而且正擺出一副蠢蠢欲動的樣子,隨時準備朝著我們發起閃電般的致命攻擊。
我腿肚子發軟,一把抓住愣頭青就要跑。
就在念頭閃動的刹那間,一道火光在我們的眼前跳躍了一下,緊接著,紅彤彤的火焰躥成一條火蛇,我們麵前的地麵上呼地一聲燃燒了起來,並且在我們周圍盤卷成了一個圓圈,我和愣頭青被圈在了火圈裏……
愣頭青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朝我大聲問道:“哥!怎麼辦?”
愣頭青的聲音裏充滿了一股歇斯底裏的恐懼,這種恐懼已經將他的精氣神全部抽空了一般,喉嚨裏發出的聲音發幹發澀。
然而,當這一圈火光燃起的時候,我卻反而一下子變得淡定下來了,因為在這漆黑混沌的空間裏,突然燃起的這一圈火焰,不光沒有繼續給我的心理造成恐懼感和壓迫感,反而使我的心裏生起了一絲溫暖。
我的腦子一下子又恢複了正常了運轉。我聞見了空氣裏彌漫出來的一股股濃烈的汽油味兒。
我朝愣頭青罵道:“你怕個鳥!你聞聞是什麼味兒?”
愣頭青見我變得這麼坦然淡定,已經被恐懼嚇得快要迷失的神誌也恢複了正常,他朝著空氣中使勁嗅了嗅,說道:“哥!是煤油味兒!”
我朝愣頭青說:“所以,人家是早有準備的,把陷阱挖在我們前麵了。”
“你是說蔡駝子?”
“不是他還能是誰?”
“可是……”愣頭青剛說出倆字兒,剩下的話又卡在喉嚨上了。
我立馬明白這丫兒又看見了什麼不該看見的東西,因為這小子的目光又落在了巷子口。
透過飄搖燃燒的火苗芯子,我終於看見了有四頭抑或是五頭渾身毛色油黑發亮的野物,從恍惚不定的暗影中慢慢地走了出來。
它們興許料定我和愣頭青已經成了囊中之物,所以朝著我們走過來時的步履穩健從容。但一股股血腥凶殘的氣場卻已經衝破燃燒著烈焰的火圈,將我和愣頭青死死地包裹了起來。
"哥,趕緊撤吧!"愣頭青一把挽住我的胳臂肘說。
"你覺得你能跑過它們嗎?"我緊盯著朝著我們一步步靠近的這夥野物說。
愣頭青已經恐懼得不能說話,隻會使勁地搖頭。
"現在,唯一安全的地兒就是我們現在站的這個火圈,一出這個火圈,你我都會被碎屍!"我說。
"可是,這圈火熄滅了呢?"愣頭青問了一個很現實具體的問題。
"聽天由命!"我隻能咬牙說道。
朝我們走過來的的確是五頭野物,當它們走到離火圈不到五六米的距離的時候,通過恍忽不定的火光,我可以看見這五頭體格健壯的家夥渾身長著漆黑的毛發。
難道是五頭純種藏獒?
我對藏獒沒有任何的具體經驗,但是看過這東西的圖片。當我意識到這五頭大家夥是藏獒的時候,心裏反而放鬆了些。自少,它們沒有和靈異鬼怪聯係在一起了。
在這充滿了恐懼感的夜晚,是很容易產生靈異詭秘的幻覺的。
"好像是藏獒。"我喃喃地說。
"怎麼會是藏獒?還五條?"愣頭青不信。他現在也看清楚了這五頭大家夥,繃緊的神經稍微有些鬆懈了。
我和愣頭青並不敢掉以輕心,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地盯著這五頭繼續朝著火圈靠近的家夥。
五頭家夥在離火圈還有兩米的距離停了下來,領頭的那隻蹲在了原地,另外的四頭分別散開,將火圈內的我們包抄了起來。
它們居然懂得圍獵?
"哥,怎麼辦?"愣頭青又緊張起來。
此時的我反而鎮定了下來,因為當我確定將我們困在火圈中的五條家夥是真實的犬類而不是想象出來的青麵獠牙的怪物的時候,一隻處在恐懼的幻覺中的神經反而恢複了正常的運轉。
於是我才愣頭青說:“別緊張,也別慌,隻要有這圈火,它們就暫時不敢越雷池半步!”
“可是這圈火能燃到天亮嗎?原先我們進到糞堆裏,見到的都是死人的骨頭,可是,今晚上見到的是要吃人的活物啊!”愣頭青驚心動魄地說道。
“哥,戲台上有人。”愣頭青這時又說道。
我們此時離戲台足足有二十米的距離,黑漆漆的戲台上突然間燃起了一點火光,是火柴劃燃是發出的光亮。
一個佝僂的人影出現在戲台上,是蔡駝子!
蔡駝子居然在戲台上點燃了幾根蠟燭,雖然搖曳的燭火並不能把整個戲台照亮,但是,我卻看見蔡駝子在戲台子的中間擺放了一張香案。燃燒的蠟燭就插在香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