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七章(1 / 3)

“謝無霜”用入夢印的時候,花向晚便有了感知。

那畢竟是她的東西,她熟悉程度遠勝於這些劍修。

本來就打算好如果謝無霜自己不來,她就親自去找他,如今他來了,那正好。

於是花向晚搭建了一個花燈節的夢境,在人來人往中等著他。

這是她很喜歡的夢境場景,想著這些問心劍自幼修行,大多對人世有一些美好向往,這樣熱鬧的場景,他應當也喜歡。

她提著花燈過去,謝長寂握著偽裝過的問心劍,垂眸看向花向晚手中花燈。

花向晚笑起來:“接著呀。”

聽到這聲催促,謝長寂終於抬手,遲疑著接過花燈。

“既然來了,”花向晚背對著他,走在長街上,“一起逛逛街吧。”

謝長寂不說話,花向晚領著他走在人來人往的路上。

其實他該直接把劍給她,試過劍,是與不是,都結束這個夢境。

可是看著女子的背影,他一時竟開不了口,隻是提著燈,默默跟隨在她身後。

她的夢境很熱鬧,各種雜耍鬥詩,花向晚一路走一路看,走到最後,兩人來到一條小河邊上。

此處幽靜,河岸對麵是正街,熱鬧非凡,花向晚似是累了,她坐到石墩上,望著對麵花燈長街,溫和詢問:“謝道君入夢,想必是有什麼事吧?”

謝長寂沒回答,他有些不想太早回答。

花向晚見他不言,想了想:“莫不是來同我道別?”

對方也不回聲。

花向晚歎了口氣:“也是,等我與沈修文成婚,回了西境,你我大約也不會再見了。之前說幫你用清心鈴穩定心智,你不要,現下也沒機會了。”

說著,花向晚帶了幾分擔心:“不過你入魔這事兒,你師父知道嗎?”

聽見花向晚提起自己,謝長寂終於側目看過來,花向晚見他神色坦然,便點了點頭:“應當也不知道的,若知道也不會不管你……”

“他管不了。”

“謝無霜”終於開口,音調很淡,花向晚輕笑:“還有清衡上君管不了的事兒?”

謝長寂沒應聲,花向晚察覺這話似乎有些陰陽怪氣,正打算道歉,就聽他開口:“他也是人。”

“問心劍修至渡劫大圓滿,”花向晚轉頭看向河水,帶了幾分歎息,“他便不是一個人,是天道了。”

“沒有人,”謝長寂在這件事上異常固執,“能成為天道。”

兩人靜默下來,花向晚笑笑:“也是,你應當比我更熟悉你師父,反正我也沒見過他,都是聽說。”

“沒見過,”謝長寂重複了一遍,平靜看著她,“當真沒見過嗎?”

“我應當見過嗎?”

花向晚反問,謝長寂不言,花向晚想了想:“我是不是還應當會許多事?”

謝長寂聽她這麼問,便明白她已知自己來意。

他看著她的眼睛,再問了一遍:“你真的不會用劍?”

花向晚笑了笑,她伸出手,溫和開口:“道君可否將劍借我一用?”

謝長寂沒說話,花向晚當他默認應允,伸出手去,握住他手中長劍劍柄。

就在花向晚想要拔劍刹那,謝長寂突然用花燈一壓,便攔住她拔劍動作。

謝長寂壓著她的手微微發顫,花向晚抬眸:“謝道君?”

該有個結果。

謝長寂明白,他艱難抬頭,看向花向晚的眼睛,好久,才在對方疑問的眼神中,艱難放開攔著她的手。

花向晚握著劍柄,用力拔了一下。

劍紋絲未動,她愣了愣,疑惑抬頭:“這是你的本命劍?”

劍修的本命劍,隻有本人和結了血契的道侶能拔出。

之前謝無霜拿的都不是這把,沒想到這把才是本命劍?

謝長寂沒有出聲,他靜靜看著花向晚放在劍柄上的手。

花向晚一時有些尷尬,她訕訕放開劍柄,道歉:“抱歉,我沒想到你帶本命劍來夢裏,我就是想讓你看看,我是沒法用劍的。”

謝長寂沒回應,他愣愣看著被花向晚握過的劍柄,勉力聽懂她的話。

他艱難抬頭,看見花向晚站起身,從旁邊隨便撿了一根掉在地上的棍子,在手中挽了個劍花。

劍花很好看,但隻要是學劍的人就能看出這劍風生澀,握劍沒有半點力度,完全是個花架子。

“我年少時也想跟著師父學劍,但我於劍道一途沒有天賦,就學了個空架子,後來手上受傷,更是徹底放棄了。你一直固執覺得我會用劍,”花向晚抬眸輕笑,眼中全是了然,“是因為我像讓你入魔那個姑娘吧?”

聽到這話,“謝無霜”終於有了反應,他盯著花向晚,花向晚打量著他的神色,猜測著:“她也是合歡宮中的人?用劍?當年來過雲萊,還見過你師父?與你結了血契?然後把你拋棄了?”

謝長寂沒說話,花向晚歎了口氣,便搞清楚了情況。

這在合歡宮倒也常見,隻是她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的人會搞到謝長寂的徒弟頭上。

她頗有些頭疼,但作為長輩,她還是決定勸一勸謝無霜。

“我給你用了惑心印,此印惑人心智,會悄無聲息讓人對施咒者產生好感,將過往對另一個人的感情移情到施咒者身上。看我猶如看她,從我身上找到蛛絲馬跡讓你喜愛的證據。”

說著,花向晚帶了幾分抱歉:“我本以為你早就知道了,現下看來,你大概還是受了這法印影響。不過你也看到了,”花向晚看了一眼他的劍,“我拔不出你的劍,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至於那個人……”

花向晚遲疑著,試探著勸道:“既然她已經走了,你也不必留在原地。問心劍求天道,本就不該有私情,把她忘了就好了。”

“你能忘嗎?”

謝長寂突兀開口,花向晚一時有些沒聽明白,就看謝長寂抬頭:“若你誠心實意喜歡一個人,你答應過喜歡他一輩子,你能忘嗎?”

聽到這話,花向晚笑了。

“當然能忘。”

花向晚說得灑脫,將木棍扔進河水:“我也曾經喜歡過一個人,喜歡到為他把命都丟了也無所謂,可兩百多年過去,如果不刻意提醒,我都不記得他了。”

花向晚轉頭看向對岸燈火,語氣溫和:“人都會變,我當年喜歡你這樣高冷仙君,現在喜歡沈道君那樣小意溫柔,你再多活幾年,就能看開了,沒有誰會喜歡誰一輩子,既然她拋棄你……”

“她沒拋棄我,也不會忘記我。”謝長寂突然開口,打斷花向晚。

花向晚一愣,她轉頭看向“謝無霜”,就看他看著河麵,語氣很輕,“她隻是去了往生之界。”

“她說過會喜歡我一輩子。”謝長寂覆在眼上的白綾飄在風中,聲音中滿是堅信,“和你不一樣。”

他的晚晚說過,她活著一日,便喜歡謝長寂一日。

她不是晚晚,是惑心印迷了他的心智,是他太渴望她活過來讓人擾了心神。

謝長寂收起心中一地狼藉,片刻都不想待下去,他看著花向晚詫異的眼神,微微俯身,將花燈放在旁邊石墩,低啞出聲:“我祝花少主與沈道君夫妻恩愛,白頭偕老。天亮了,”他直起身,語氣很輕,“夢該醒了。”

說著,謝長寂提劍轉身,他前方化作一條沒有盡頭的長路,一片黑暗。

花向晚在石墩上愣了片刻,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要做點什麼,她站起身來,大呼出聲:“謝道君!”

謝長寂頓住步子,轉過身去,就看花向晚站起來:“我送你個東西吧。”

花向晚說著,手上結了一個法印,手腕一翻,一隻隻藍色蝴蝶憑空出現。

謝長寂目光落在這些藍色蝴蝶上,花向晚抬手畫了個圈,便提了一盞燈琉璃燈。

這些藍色蝴蝶飛入琉璃燈中,宛若螢火。

她朝他伸出手,將蝴蝶遞給他:“這叫幻夢蝶,日後當你想你那故去的心上人,就可以觸碰它,它會讓你見到你最想見的人。”

謝長寂不說話,他靜靜凝視著這些幻夢蝶。

花向晚將一燈幻夢蝶交在“謝無霜”手中,兩人握著琉璃燈的長杆,趁著他愣神間,她開口,靈力灌在語音之上,施展咒術:“謝無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