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時候,王梓鈞準時來到劇組,電影中許多室內戲不是在片場完成的,是在直接在瓊瑤和平鑫濤的山頂別墅裏拍攝。
平鑫濤是這部戲的製片人兼監製,不過他在安排好事務後便不常來片場,而是去打理他皇冠出版社的生意。
最惹王梓鈞注意的是兩個攝影師——陳坤厚和賴成英,特別是前者,被後世譽為台灣新電影三大奠基人之一,與著名導演侯孝賢齊名。後者也不簡單,賴成英此時已經連續三年拿到金馬獎最佳攝影,此片中還是攝影指導。
對了,賴成英是陳坤厚的舅父。
此時台灣還沒有像香港那樣流行開機拜神,等劇組人員到齊後,李行戴著頂太陽帽,便坐在導演車上喊埋位開機。
許多人都是今天才知道男主角是王梓鈞,不過也沒有什麼驚訝,瓊瑤的戲經常用新人,而且是從沒接觸過演戲的新人。
不過王梓鈞的表現很快就讓他們吃驚了。
與王梓鈞演對手戲的是老演員韓蘇和紫蘭,分別飾演女主角的父母親。
紫蘭拉著王梓鈞坐下,盯著他看了半晌,王梓鈞做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眼皮一垂,卻沒有其他動作。
李行心中叫好,這種細微的動作直接把人物的心理和性格詮釋得十分到位,聽說這年輕人以前沒拍過戲,怎麼像是個老手?
“哢!”拍了幾個鏡頭,李行突然喊停,其他人都很詫異,剛才拍得很好啊,導演為什麼喊停呢?
李行卻閉上了眼睛,剛才幾個鏡頭讓他有種難受的感覺,這感覺從何而來不清楚,反正覺得剛才的畫麵有種撕裂感。
“重拍!”李行想了半天沒想明白,隻得重新來過。
這一次王梓鈞隻說了幾句話,李行就喊停了,搞得王梓鈞滿頭霧水。
“梓鈞,你過來!”李行朝王梓鈞招手。
王梓鈞一臉不解地走過去,問道:“怎麼了?導演。我哪裏出錯了嗎?”
“不是你的問題。”李行問,“你的演技跟誰學的?”
王梓鈞裝出懵懂的樣子說:“沒和誰學啊。”
李行道:“你有沒有感覺到,你的表演方式很生活化,一言一行很平常說話沒有兩樣。而他們,韓蘇和紫蘭都是老戲骨,他們的演技卻帶有種舞台味道。”
“沒有啊,我就覺得電影是反應真實的生活,平時候該怎麼樣子說話,這個時候就怎麼說話。”王梓鈞說著開始回憶七八十年代的台灣電影,果然如李行所說,舞台味、文藝味太濃,而反觀香港,除了個別之外,則從頭到尾都是現實氣息。
也可以說,此時的台灣知識分子在集體逃避現實——台灣政.治上的壓抑和前途未卜,讓他們轉到文藝層麵上。直到八十年代的新電影運動,才真正地開始進入現實主義題材。不過多年養成的習慣,一時半會兒根本轉換不過來,八十年代前期台灣電影雖然專攻現實題材,但文藝味卻無法消除。
(像《養鴨人家》這種奇葩除外,不過那也是在60年代,雖然政.治壓抑,但至少台灣還沒有被國際徹底拋棄。)
難道要我改變?王梓鈞一想到那種瓊瑤式的無病呻吟就打寒顫。
李行聽了王梓鈞說的話,考慮了半天才說:“我很欣賞你的表演方法,但現在你卻要改一改。不用改太多,語氣神態稍微誇張一點點。不然與他們演對手戲時,你的表演方式會破壞整體的畫麵感。而且瓊瑤戲,有許多地方必須要借用舞台劇的表演方式才能演出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