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甘泠村·霧起07(1 / 3)

粟棲回到住處,客廳裏隻有叢此,躺在搖椅上那模樣,擺明是在等他。

果然,一見他渾身濕噠噠的,關心的話沒一句,忙不迭調侃起來:“喲,我們粟醫生千裏送相機回來了。”

粟棲懶得搭理他,他現在隻想脫去身上潮濕的衣裳。

叢此卻不依不饒的,跟在他身後進房間。他拿完換洗衣物進浴室,叢此就跟到浴室門口,拉了張凳子坐在邊上等他。

手上剝著瓜子,嘴上也不閑著:“我說粟醫生,這就算要賠人家,也不用冒著雨去吧。一來一回幾個小時,一個下午的休息時間就沒了,還平白攤上一場雨,倒黴點說不定得感冒。”

掌心堆了一小山瓜子,叢此全往嘴裏倒,慢悠悠地嚼完後接著開口:“還是說你那金剛石一樣的心被甘泠村的春雨給軟化了,見不得姑娘傷心落寞。人騎車刹車失靈了你要去英雄救美,腳走不動了你載人回去,相機被你摔了馬不停蹄給人買新的送過去,粟醫生,你這算什麼意思啊?”

浴室裏的人專注洗澡,任他聒噪了半天也不回應,叢此也不惱,又吃了一捧瓜子,“滿打滿算,你們才認識一周吧,作為你同事兼好友,我看不懂你這操作啊。”

浴室門被打開,迎麵扔來一條帶著水汽的毛巾,往叢此頭上一兜。粟棲穿著t恤長褲出來,神情淡漠的斜睨他,“嘴是有多大,東西都堵不住。”

叢此把毛巾扔還給他,推著他進房間。

按著他坐下,叢此說了句前些天說過的話:“粟棲,你不對勁。”

粟棲雙手抱胸,哼笑一聲,挑著眉問他哪不對勁。

叢此站著,也沒比坐著的他多出些什麼壓迫感來,氣勢一下削弱了,他索性拉來椅子,坐到他對麵,“林朝雨在你屁股後麵追了這麼多年,你一個眼神都不舍得給人家,和雲霧才認識這麼些天,可抵上林朝雨將近十年。別和我扯什麼一見鍾情,你個老古板玩不來這套。”

粟棲嗬笑:“你倒是了解我。”

叢此驕傲地抬了抬身板,眼睛往他襠褲瞄,“那可不,我連你穿什麼顏色的內褲都知道。”

粟棲嘴角掛著的笑瞬間消失。

叢此才不管他變不變臉,“說吧,為什麼?”

粟棲握著毛巾,手指捏著毛巾邊緣拉出來的線,來回拉扯,他的視線停留在那根線上。

牆上的掛鍾不知繞了幾圈,叢此有沒有說話,他也聽不清。眼前的一切,由那根線為中心,輻射出許多散光來,開始虛晃,打著旋,慢慢的將他吸入另一個遙遠的空間。

淺灰色的水泥地板變成長著雜草的黃土,白色的牆麵變成跳動的金黃,靜謐的環境裏出現喧囂。

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黑夜。

叢林、火光、救援、水槍迸射的巨大水花、明明很慌亂卻不得不鎮定的步伐,一幕幕在他腦海裏交織、重疊,冗雜的東西將他的腦袋脹得生疼。最後落在耳邊的,是那幾句他在紙上默寫了無數遍的話。

這是他做了八年的夢。

“粟棲,粟棲。”叢此的大嗓門將他拉回來。

夢散了,火光沒了,從他心底躍出來的聲音,又藏回去了。

“你怎麼了?”

粟棲力竭般垮下肩膀,手心竟冒出虛汗,他用力擦在毛巾上,“沒事。”

半晌,他沒有說話,像是在把被夢境抽離的力氣一點點拉回來。

“叢此,你還記得,我大學參加過的那場救災行動嗎?”

叢此點頭,“記得,你受了傷回來,學校還給你頒了個獎。”

“我和你說的那個救我的人呢?”

“也記得,那時候你還發瘋似的找過她很久。”

剛才晃神的那麼點時間裏,他再次看到那道白色的身影,“那時她戴著口罩,天又黑,我因為流血過多,頭暈目眩的,也沒看清她的樣子,但我記得,她的鼻梁上靠近左眼角的位置,長了顆三角形似的痣。”

叢此疑惑:“痣怎麼了?”

粟棲把第一天就看到的東西告訴他:“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形狀,雲霧也有一顆。”

叢此麵露驚色:“你不會覺得,雲霧就是救你那個人吧?”

“我不確定。”

“這未免太巧合,不,太狗血了吧。”

“不是巧合。”粟棲肯定地說:“甘泠村,是她告訴我的。”

當年那段似是而非的話裏,出現了甘泠村這個地方。

叢此反應過來,他當初竭力要參與甘泠村義診項目的原因。

粟棲丟下毛巾,像是做了什麼決定,語氣慎重又堅定:“叢此,我記得你表哥在三院任職對吧。”

“對。”

“讓他幫我個忙,查一下雲霧。”

到甘泠村一周多,第一階段對老人身體健康情況的基本了解已經完成存檔,接下來,他們要挨家挨戶走訪。

選人組隊時,叢此搶先林朝雨一步,擠到粟棲身邊,嬉皮笑臉的:“粟醫生,我們一隊怎麼樣?”

粟棲在名單上把兩人的名字寫下,語氣勉強地回:“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