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刻,他明白了人生最刺激的事情,就是絕處逢生、柳暗花明。
幾名騎士先於大軍到達大街上,借著夜色,也能看到他們胳膊上纏著白毛巾。
徐渭的瞳孔一縮,那是起義軍隊的標誌。
“你們是哪部分的!”他脫口問道。
“徐叔叔,小侄是鐵山啊!”帶頭的騎士聽出他的聲音,翻身下馬道。
“鐵山?”徐渭舉起燈籠,看仔細來人。嗬,好一條黑大漢啊!他腦海中不由浮現出另一條黑大漢:“你是鐵柱的小子?”
“正是小侄。”鐵山才想起來,十幾年間徐渭樣貌沒大變,自己卻從個娃娃長成了大漢,不禁憨憨道:“當年您還彈過我那兒呢……”
“哈哈,這下對上好了。小鳥變大鳥,認不出來了。”徐渭嘖嘖笑道:“你不是跟在大先生身邊麼?怎麼跑這兒來了。”
“小侄是來報信的。”鐵山湊近徐渭邊上,低聲耳語幾句。
徐渭聞言一陣如釋重負到眩暈,埋怨道:“怎麼不早打招呼,險些讓我們誤會了。”
鐵山訕訕憨笑,正想道個歉,卻被徐渭搶先道:“不過現在也沒晚!好小子,借你的馬用下。”說完也不待他同意,便抓著韁繩低聲道:“快扶我一把,腿都嚇軟了……”
鐵山莞爾,輕鬆一托徐渭的肥屁股,把他送上馬背。
騎上馬,徐渭又精神起來,他策馬前行,高喊著道:“大家都讓開,是咱們的援軍到了!”
人群在絕望之中,轉為狂喜,頓時歡聲雷動。
市民讓開大路目送援軍開過,興奮之餘,自然也在議論著這是何方神聖。雖然他們都穿著老百姓的衣裳,但一看就能看出和民團、幫眾們的不同,顯然隻有戰鬥力很強的正規軍隊,才能有這樣令人膽寒的氣勢。於是市民們繼續猜測,到底這是上海地區的哪支軍隊……
“是吳淞炮台的守軍,”一邊給徐渭牽著馬,鐵山一邊小聲回答道:“大人原先不想讓軍隊出動的……”
“我知道,是我們這邊不頂事兒……”徐渭撓撓頭道:“起義這種事兒,誰都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哪能像你家大人那樣輕車熟路。”作為核心人物,他深度參與了起義始終,自然直到從準備到造勢,從召集到進攻,都是按照沈默的意圖在進行,當時他就深感迷惑,因為實在是太專業了!
要不是對沈默知根知底,徐渭都要懷疑,這家夥是不是陳勝吳廣轉世了。
“……”對於回答不了的問題,鐵戰隻能報以憨笑。
稍事休整,軍隊便接替了敢死隊的陣地,然後偃旗息鼓,悄無聲息。
夜色掩蓋了蹤跡,守軍並未察覺到異樣。就算察覺到了,他們也不會在意,連續打退了兩次進攻,他們已經開始驕狂,不再把起義軍放在眼裏。
時間流逝,黎明將至。援軍已經通過休整,恢複了因行軍流逝的體力,且做好了攻擊的準備。
“準備!”看一眼懷表,軍官沉聲下令道,傳令兵舉起火把。。
炮手立刻裝填彈藥引信,再次通過瞄準具確認了射程。
“發射!”伴著火把落下,炮聲炸響,驚天動地,也嚇醒了瞌睡中的守軍。
東廠衙門的院牆,畢竟不是城牆,被從吳淞炮台拉來的岸防炮,一下就搗開個大洞。
炮兵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發射繼續,整整打了一個基數的炮彈,將院牆轟塌了整整十幾丈的範圍,院牆上的守軍不是被炸死、就是被震死,防守完全癱瘓。
激昂的號聲響起,官兵們呈分散隊形發起衝鋒,不費吹灰之力便衝入院中。守軍負隅頑抗,退到院中建築的屋頂上,居高臨下的射擊。攻擊的軍隊仰麵擲彈,炸得屋頂上血肉紛飛,守軍紛紛跌下,餘皆嘩潰,來不及逃跑的,皆高舉雙手跪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