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這個念頭形成起,李牧便有意無意的,演繹著自己的平平無奇。
他從一個驚豔了太傅的才,漸漸變成了不上不下的中遊水準,任誰提起來,都覺得格外平庸。
“哥哥很平庸,讀書寫字每日都不得要領。”李牧苦笑著,將懷裏藏著的甜桂花糕,遞給李堯,“喏,我偷偷帶出來的。”
李堯瞧著他手心裏的甜桂花糕,咧嘴笑著:“哥哥在堯兒眼中,是最好的!”
年紀,連喜歡甜食都不被允許的李堯,時常躲在國子監的花園裏,吃著李牧帶出來的甜糕。
隻有這種時候,他才感覺自己從那令人窒息的皇城中,稍稍得到了一些解脫。
與李牧的日漸平庸相反,李堯則逐漸顯露頭角,李氏一脈融在骨血裏傳承下來的謀劃能力,在他身上逐步顯現出來。
二皇子李堯,漸漸成為國子監裏,被人稱頌的奇才。
對應的,他不會再挨罵,走到哪裏,他都能聽到旁人的溢美之詞,可獨獨,從來沒能從舒妃的口中聽到過一句。
他不解,他幾乎絕望的發覺,不管自己怎麼做,母親都不會覺得好。
母親總有辭,覺得可以更好。
“這樣的成績,你竟然就驕傲自滿,覺得滿足了?”
“這般優秀,卻連個太子都不是,每日混吃等死,若還不能拿個頭名回來,你便一點價值都沒有了!”
每每此時,他便一個人跑到禦花園的荷花池邊,坐在那裏憋住了聲音,不讓人發覺他哭的模樣。
而李牧也總是那般“恰巧”的路過,那般“正好”的帶著些許糖果。
他隻是那樣靜靜的陪著李堯,看著麵前荷花池裏盛放的紅蓮,蹙眉,一言不發。
他自知沒有立場,無法勸慰這個困在圍城裏的弟弟。
縱然他已竭盡全力的掩蓋鋒芒,將自己變成混入人群,挑都挑不出來的普通人。
卻也沒能將李堯從享受著控製,貪婪渴求著更大權利的舒妃手裏救出來。
每每李堯隱忍流淚的時候,他也一樣迷茫無助,望著澄明的空,束手無策。
若非此次都如此“巧合”,也無法引起掌管著整個鷹犬的平陽王的注意。
“李牧這孩子,不簡單的。”他坐在上書房裏,端一盞溫茶,瞧著水麵的倒影,思量片刻,“皇兄有空還是要點他一下,誌不在下,又不能狠下心的話,很可能為此喪命。”
他頓了頓:“咱們見過的例子,還少麼?”
當時李義,隻覺得是年過十三的李牧還太,想不明白也很正常。
便抱著再等一等的心態:“他不動,有人會動。”他,“吃了虧之後,才會知道疼。”
那時,極度厭惡舒妃的李義,想當然的忽略了李堯這個母妃,在他心中的分量。
他並不了解許為友的嫡女是個什麼樣的人,對她也絲毫沒有興趣。
從來不曾去過紫荊宮,自然也不清楚舒妃到底是如何教導李堯的。
隻覺得李牧與他走的這麼近,關係也很好,料想舒妃的教育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那年冬,皇城下了一場大雪,在太極殿寬闊的廣場上覆蓋了厚厚一層。
趁著除夕宮宴,各宮娘娘都在大殿裏撐場麵,李牧悄悄摸到李堯身後:“堯兒,出去玩雪!”
許是瞧著眾人沉浸在歌舞升平裏,皆無暇顧及他們倆,從未開心玩雪的李堯,便隨便扯了個理由,從大殿最不起眼的那扇門,摸了出去。
大雪紛飛,整個太極殿廣場籠罩在一片靜謐裏。
兩個孩子從來未曾如這般開心,在雪地上用腳踏出一個又一個雪窟窿。
李牧捏著雪球,出其不意的打在李堯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