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趙宸熙感覺到世界再次安靜下來的時候,夏寒已經躺在了自己身邊不遠處,沒了動靜。周圍的叛軍緊張的把他和夏寒圍在中間,沒有進攻,卻也沒有絲毫的放鬆。
“哈哈哈哈哈哈——”
趙宸熙低頭對著躺在血泊中的夏寒看了半天,突然“砰”的一聲,扔了手裏的兵刃,左手捂著臉大笑起來。
周圍的叛軍被他所震,下意識地退後了一些。
趙宸熙卻不理他們,直徑走到夏寒身邊,蹲下身輕輕地把他上半身抱了起來,攬進自己懷裏。
夏寒身上的刀傷不知何幾,趙宸熙的衣袍也被他的鮮血染透了。而夏寒此時幾乎已經快沒了氣息,隻剩下還在半撐著的雙眸,執著卻又模糊不清地看著趙宸熙。
“睡吧,沒事了。”趙宸熙細細地擦淨了夏寒臉上的血跡,又理了理鬢角,溫聲安慰道,“別擔心,朕等下就陪著你一起。”
夏寒半睜的雙眸越來越迷茫,最後在趙宸熙低緩的聲音中,慢慢的合上了。
趙宸熙凝視著懷裏沉寂的容顏,似乎此時時間都已經凝固了。
“陛下,夏家叛賊已經完全伏誅了。臣等救駕來遲,還望陛下恕罪啊。”
趙宸熙抬頭看向此時打破沉寂的來者,透過火光看清對方的相貌後,臉上立刻浮起一個譏諷的笑容,
“蕭大人,別來無恙啊。傳國玉璽,不好找吧?”
蕭伯遠頓時臉色一變,還沒來得及再開口,又被趙宸熙的打斷。
“嗬,爾等亂臣賊子,永遠也別想找到真正的傳國玉璽,染指我大淵江山!”
話音剛落,趙宸熙抬手一揮,已經準備多時,隱藏在袖口的唯一一隻袖箭,直衝蕭伯遠而去。
但可惜的是,袖箭因為此時模糊的火光和趙宸熙已經所剩不多的體力,失去了準頭。
看著被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蕭伯遠,趙宸熙遺憾地歎了口氣,手中的匕首,已經準確的送入了自己的腹部。
痛嗎?
身體上的痛覺好像早在之前就已經消失了,似乎都從全身彙聚到了胸口。
憤恨、無奈、後悔、心痛……一波一波的情緒在他胸口席卷,最終又完全沉沒於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趙宸熙突然覺得自己身體逐漸變得輕盈起來,視線也由暗沉朦朧轉為清晰。
他首先看清的,依舊是夏寒那張安靜沉睡的容顏。但還沒等他仔細打量,身體似乎被什麼東西勾住了一樣,猛地往上拋出。
很快,他的視線就轉為從高空俯瞰著地麵。
他看到了自己一路逃亡上保護自己親兵的屍體,看到了他們在等待接應淑妃時中的那個埋伏圈,看到了夏寒的兄弟夏軒與夏晰,躺倒在一旁的血泊裏。
但畫麵依舊沒能停留太久,前方一陣刺眼的紅光照來,讓趙宸熙下意識的閉眼——日出了。
等趙宸熙再次適應光亮的時候,他發現下方的地點居然已經從野外變為了自己再熟悉不過的金鑾殿。
隻不過此時坐在金鑾殿龍座上的,卻是自己年僅十歲的皇長子——他最寵愛的淑妃,用自己丈夫的命給她兒子換來了這個無上的寶座。
趙宸熙慘然一笑,心中複雜的感情還不知道如何發泄,卻又看到金鑾殿裏出現一個讓他驚訝的人——他的胞弟,早已被囚禁的喻親王趙宸語。
在趙宸熙還在愣神的時間裏,一身紫色親王冕服的趙宸語,突然間抽下了發髻上的犀牛簪,猛地刺進了那位親自帶兵追殺趙宸熙的,蕭伯遠的脖子裏。
飛濺的鮮血立刻把趙宸語的冕服染成了黑色。
金鑾殿裏立刻混亂一片,呼喊護衛的大喊和驚嚇的尖叫交雜。還未舉行完登機典禮的小皇帝,已經被眼前的景象嚇傻在了原地。
趙宸語卻毫無所覺,站在大殿中間痛斥蕭氏的謀逆。在周圍的士兵剛出現在大殿門口時,趙宸語已經一把摘了發髻,低頭衝向離他最近的那根盤龍柱。
“不要——!”
飛濺的血花撒了滿地,徹底把這個代表權力和爭戰的金鑾殿,染成了血紅的顏色。
趙宸熙知道自己根本阻止不了任何事情,他連為什麼自己能看到眼前這一切都沒弄明白。
他是已經死了嗎?幾人已經死了?為什麼還要讓他看到這些事情呢?
忠心的臣子,親近的胞弟,都為了他一個個在眼前血濺七尺。
如果……如果還有來生。如果一切還能重來,那——
濺滿鮮血的金鑾殿也逐漸在眼前模糊。趙宸熙瞪大了眼睛,依舊敵不過濃重的眩暈感,再次把他拉進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