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端陽郡主咬著牙把手裏的燒餅當成賀然的骨肉在啃時,坐在她身邊沉默了半天的賀然突然說:“明日我要帶著人去距離此處不遠的溪畔村查案,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被一口燒餅噎得翻白眼的端陽郡主抓過地上的水仰頭灌了一口,落在賀然身上的目光充斥著古怪。
“你去查案,我去做什麼?”
“你把我當成南沅沅她娘了?”
南歌離是古往今來都數得上名號的奇女子,一手驗屍辨案的絕活兒更是無人能及。
年輕時在外走南闖北的闖出了不菲的名聲,哪怕是如今年歲大了在盛京城安穩地過日子,都還是會被人們津津樂道地說起昔日查案時的情形,大理寺中的人若是遇上不解的難案,也會設法去請她出山幫忙看看查找線索。
對於南歌離的本事,端陽郡主是打心眼裏佩服,也很福氣。
但是這不代表她也可以。
她沒什麼表情地把手裏缺了一大個豁口的土瓷碗放在地上,語重心長地對賀然說:“賀大人。”
“除了驕奢淫逸吃喝玩樂,仗勢欺人為非作歹,別的我什麼也不會的。”
大約是沒想到她會如此評價自己,賀然微愣片刻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
他輕飄飄地說:“不需要你有南夫人那樣的本事,你也不必做什麼,跟著去看看熱鬧就好。”
端陽郡主不解皺眉:“看熱鬧?”
“對。”
“就是單純地看看熱鬧。”
“左右……”
賀然轉頭看了麵色蒼白卻端得自如的端陽郡主,淡淡地說:“左右你現下看起來也不是很著急要去做什麼的樣子,反正無事可做,有熱鬧看為何不看?”
“人間的雞毛蒜皮再瑣碎再不起眼,那也帶著活人的煙火氣,這東西在荒郊野嶺的小河灘上可見不著。”
賀然的話聲不大,卻在半空中化作無形的利刃,狠狠地剖開了端陽郡主麵上若無其事的鎮定。
她的確是無事可做無處可去。
可那又跟旁人有什麼幹係?
別說她隻是在河邊淋雨賞景,就算她從那裏跳下去,那也與任何人都沒有任何關係。
她的臉毫無征兆地冷了下來,眉眼間也仿佛是在瞬間覆蓋上了一層壓人的冰霜。
原本在小心翼翼地扭頭偷看她的人見狀紛紛轉頭,眼神也不敢再亂瞟,唯獨距離她最近的賀然還是一臉的鎮定自若,就像是什麼也沒感覺到。
端陽郡主似笑非笑地盯著他映襯著火光的側臉,勾唇玩味道:“怎麼,賀大人這是在可憐我?”
賀然神色不變地搖搖頭,轉頭看著端陽郡主的雙眼,一本正經地說:“不。”
“我隻是在誠心相邀罷了。”
“一起去看看?”
這人的麵色平淡如水,絲毫看不出情緒的起伏。
話中也不夾雜任何讓人反感的憐憫和同情,看起來好像真的隻是在邀請一個熟人一起去湊湊人間的熱鬧。
端陽郡主沒想到他會這麼說,甩出來的冷臉登時沒了下放的地方,胸腔裏剛剛翻騰而起的怒氣似乎也隨著這種自然而然的平淡無聲消散。
她捏著手指頭默了半晌,忍不住說:“一個村子裏,能有熱鬧可看?”
“你莫不是在唬我?”
一直沒什麼表情的賀然聽到這話笑出了聲,冷銳過多的眉眼間也泛起了不可說的柔和。
他說:“怎麼會。”
“其實我一直都覺得帶著人間煙火氣的熱鬧最是好看,畢竟那才是人活著的唯一證明,至於是真是假,你跟著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賀然看似溫和,可實際上身上自帶著一種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和強硬,並不是一個容易接觸的人,從他口中說出的話,自然也沒什麼強大的也誘惑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