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鬼使神差的,在四目相對的瞬間,端陽郡主懷揣著自己都覺得莫名的情緒,不明就裏地點了頭。
她呐呐道:“那看看好像也不是不行。”
“明日就去?”
“對。”
“距離這裏不遠?”
“嗯。”
“要去多久?”
“不出意外的話,最多兩日。”
“行叭。”
端陽郡主三言兩語和賀然說定了明日啟程的事兒,坐在木柴堆出來的火堆旁,抱著膝蓋就開始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瞌睡。
正身端坐的賀然見狀無聲抿唇,索性起身去把她剛剛換衣裳的那間屋子粗略收拾了一下,把所有能鋪的東西鋪在木板上,勉強拚湊出了一張能供人容身休憩的小床,把困得眼睛都睜不開的端陽郡主叫到了裏間睡下。
見端陽郡主毫無障礙地躺下準備合眼睡覺,站著的賀然倒是有些不自在了。
他口吻古怪地說:“荒山野嶺之處,深更半夜,外頭都是不認識的男子,你就這麼放心大膽地睡了?”
換作腦子稍微正常的女子,在這種情況下難道不應該是提心吊膽的夜不能寐嗎?
兩年不見,這位郡主的行事風格好像比起之前更出人意料了不少……
困得眼皮直打架的端陽郡主聽出他話中古怪,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翻個身背對著眼帶微妙的賀然,不以為意地說:“誰說沒有認識的?”
“什麼?”
端陽郡主理直氣壯地說:“我不是認識你麼?”
賀然…………
這就是她可以睡得如此安心的理由嗎?
盡管這個從邏輯上說完全不成立的理由沒有絲毫可讓人信服的可能,可誰也說不清為什麼,在聽到端陽郡主這麼說的時候,賀然心裏不知何時冒出的褶皺無聲無息地平了下去,就連唇邊都溢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笑。
他說:“那你睡吧,明早我叫你。”
端陽郡主很是敷衍地擺擺手,含混道:“行,知道了。”
賀然反手拉門,輕輕地把門板合上後沒直接走遠,抱著胳膊想了想,反而是搬來了端陽郡主之前坐著的小凳子,凳子一放衣擺一掀,直接抱著胳膊靠在門框上合上了眼。
端陽郡主睡在屋內。
他就守在門前。
別說是那些不認識的男子,就算是山間的野獸真的下了山,也絕對無法越過門前的賀然給屋內的人造成任何驚嚇。
早先困得好像馬上要睡著的端陽郡主到了無人之處眼神清明無半點睡意,側身躺了一個多時辰後,輕手輕腳地爬了起來,朝著門邊慢慢地走。
小木門不知是多少年前的產物,朽得不忍直視,哪怕是用了最大的力氣關攏,也仍留著一絲可窺探的縫隙。
她從縫隙裏看到了賀然沉默的側臉。
還有他哪怕是睡著了依舊挺拔的側影。
他還真就在這兒守著了,寸步不離。
端陽郡主放輕呼吸凝神看了半天,確定這人不會離去也不會進來之後,心口墜著的石頭莫名就消失得不見蹤影。
她打著哈欠走回去重新躺好,閉上眼前無聲嘟噥:“怪人。”
被稱作怪人的賀然在她腳步消失後就睜開了眼,側耳沒再聽到走動的聲響,不由得緩緩呼出了一口緊繃的氣。
他想著端陽郡主在河灘上的神情,意味不明地輕聲一歎。
再尊貴跋扈的郡主,其實說到底也隻是個無處可去的小姑娘。
一個被寵壞了的小丫頭,他跟她計較什麼?
她都沒人疼了。
自己讓讓她好像也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