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年三月,G市。
許念夢到了初次遇見顧容的那——彼時她十九,剛讀大一,在南山別墅裏參加室友沈晚舉行的生日泳衣派對,偌大的泳池周圍有許多人,但她除了沈晚誰都不認識,隻能坐在泳池邊看著。
派對很熱鬧,從下午開到黑,她在泳池裏遊了兩圈,正打算上岸時卻被人撞了一下,一個踉蹌就跌落水中,落水以後並不像電視裏演的那樣,可以掙紮著站起來,身上似有一堵無形的牆死死壓著,她腦子裏一片空白,手費力地亂抓。
這時腰間忽地一緊,一股力把她拉了起來,她下意識抱住那人,身子嚴絲合縫地貼緊對方。
那人便是顧容,她帶她到泳池邊。
餘驚未散,許念沒敢鬆開,反倒越抱越緊,越加貼合,猶如攀牆的藤蔓用力纏著,生怕放開手就會沒命一般,慢慢的,當冷靜下來,她首先感受到了兩團柔軟,再是緊實光滑的長腿,以及環在腰間的有力的臂……
在十九歲這個敏感躁動的年紀,一個的動作就能誘發荷爾蒙與多巴胺瘋狂分泌,使不經意成為不可磨滅,深深植根於心底裏,為青春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一筆下力極重,曆經一年之久都沒能淡去,反而愈發豔麗,不安分地蟄伏著,亟待衝破桎梏。
夢境漸漸變得荒誕不可控,潔白軟和的床上,溫熱與潤濕交纏,潮水泛濫橫肆不止,燥意四處蔓延,逐漸一點一點吞噬掉理智,將兩人拉入沉淪的深淵。
野火在肌膚上跳躍,從殷紅的唇燒到白皙的脖頸,再往下,朝禁忌之處去,火勢愈發大,快要兩人徹底吞入其中……情至深處,紅黃的火舌突然猛躥,洶洶直衝頭頂,許念看不清對方的麵容,隻隱約瞧見顧容耳垂上淡淡的痣。
……
然後她醒了。
周身薄汗粘膩,手心裏汗涔涔,被窩裏滿是熱氣,她感到黏濕不舒服,大概是還沒脫身夢中,隻呆愣愣望著黃舊的木質花板。
昨晚睡覺前忘了關窗,和煦的風吹進,桌案上的書嘩嘩翻動,兩片凋落的玉蘭軟塌塌地掛在窗台邊沿,老式掛鍾恰恰指向七點半,太陽剛爬上藍湛湛的。
今兒周六,不用上課,許念緩了許久,終於坐起身,適才夢境裏的場景此刻已模糊不清,但那種浸入骨子的感覺卻經久不散,許是羞恥心作祟,她抿緊唇皺眉,透露出些許自我厭棄的神色,同時耳尖悄悄染上緋色。
畢竟才二十歲,對於有些事終究放不開,這很正常。
待平複下來,隨意找了套淺灰的運動裝進浴室洗澡,她僅穿了純白緊身短背心和同色內褲睡覺,桃李年華的女孩子已然發育完全,腰肢細瘦,長手長腳,身材曲線凸凹有致,胸前兩弧飽滿圓潤,渾身都充滿了朝氣與活力,又有那麼一丁點兒成熟感。
水溫有些高,調了好一會兒才調到合適的溫度,她揚頭迎著水衝臉,再胡亂抹了把,勉強把旖旎的心思甩掉,熱水沿著光潔的背滑落,流到排水槽處打轉兒,簡單洗了幾分鍾,擦幹身體穿衣褲,收拾一番,下樓做早飯。
這棟老舊的紅磚房隻有她一個人住,四下空蕩蕩,家具、裝修都十分舊派,很有八九十年代的裝修風格,實木方桌,裸在牆上的電線,每間房就簡簡單單一盞白熾燈,廚房挨著客廳,正對院壩,裏麵還算寬敞幹淨,院壩周圍建有兩米高的院牆,靠近房子這邊種了兩棵玉蘭,牆左牆右是低矮的冬青,院子中央則是一棵高大的黃桷樹,至於大門那邊,葳蕤的深紅三角梅盛放,部分枝丫爬過牆頭,團簇的花兒將褐色的枝條壓彎垂在院牆之上。
房子是兩年前外婆留給許念的遺產。
許家父母十幾年前就離了婚,許父以淨身出戶為條件將許念甩給許母,許母又把她丟給自家媽,夫妻二人離婚不到一年就各自再婚,許念鮮少跟他們接觸,故而不熟,因為習慣了外婆帶,也不覺得傷心難過。
有了新家庭的許母無力負責許念太多,偶爾過來一次,打打電話,每個月給點生活費,零幾年給三百,一幾年給五百,直至許念讀大學仍是這個數。
外婆太了解許母,亦太擔憂許念,所以在彌留之際把名下所有財產都留給了外孫女,連根毛都不給她,許母自知理虧,倒也不爭不搶,一切尊重老人家的意思,隻是不再對這個不親近的女兒那麼“上心”。
半年前,她找許念談了一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