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擊鼓收獵。
溪邊的草地上堆了不少飛禽走獸,唐不離正派人清點,按照其身上的箭矢族徽清點各家得了多少獵物,從而選出魁首。
清點了好幾輪,都是虞家獵得的獵物最多,不論數量,便是鹿、獐子這樣稀少的獵物,也得了不少。
南陽郡王寧子濯次之,再往下便是薛岑等人。
最少的,是趙玉茗府上的箭矢,隻有一隻兔子和一隻毛色極差的黃狐狸。
夜裏營帳前燃起了篝火,男女少年各圍一圈,炙肉分食,分享今日的戰利品。
虞靈犀命人割了一腿鹿肉,分給隨行的侍從,而後又挑了些瓜果和熱騰騰的炙肉,吩咐胡桃道:“這些,單獨給寧……”
頓了頓,她改口:“去給那個養馬的乞兒送過去。”
剛安排完,便聽同行的女伴中有人問:“怎麼不見趙府的玉茗姑娘?”
兵部劉侍郎家的嫡女瞥了虞靈犀一眼,雖帶著笑,可說出來的話卻綿裏藏針:“誰叫有人搶盡了風頭,將林子裏的獵物都獵光了,不給人留活路。趙府姑娘哪還敢露麵?”
當初北征之事,父兄第一個懷疑的便是兵部劉侍郎,如今再看劉家姑娘的態度,可見兩家關係的確不好。
這一場狩獵,虞家風頭正盛,哪些人歆羨、哪些人妒忌排擠,虞靈犀都記在心裏。
畢竟,這群少男少女們背後代表的,都是他們父輩家族的利益。
外頭篝火熱鬧,趙玉茗的營帳卻是一片冷清。
營帳外有幾條人影走過,議論道:“我原先覺得趙家姑娘是個美人胚子,可今日她和虞家小娘子站在一起,倒像個泥人石頭似的失了顏色。”
另一人笑道:“可不是麼!我要是薛岑,我也喜歡虞小娘子,那容貌身段……嘖嘖!”
腳步聲響起,外頭議論的聲音戛然而止。
趙玉茗看著擱在案幾上的那袋箭矢,聞言袖中五指緊扣,眼裏的哀傷更重,泫然欲泣。
不稍片刻,趙須端著烤好的兔肉進門,見到趙玉茗獨自黯然神傷,眼裏閃過明顯的心疼。
“吃點東西吧,玉茗。”
趙須撕下一腿兔肉,小心翼翼地喂到趙玉茗唇邊,“那些亂說的人,我已經趕跑了。”
趙玉茗搖了搖頭:“他們說得沒錯,表妹那樣光芒萬丈的嬌嬌貴女,合該所有人喜歡的。”
“我就不喜歡。”趙須說。
趙玉茗看了他一眼,眼淚沒忍住淌了下來:“你不喜歡有何用?我沒有她那樣的好父親、親兄長撐腰,走在哪裏都會被人拿來比較取笑,要比她低人一等。”
“不會的。明天狩獵,我一定會是頭籌,一定會給你撐腰長臉。”
趙須一見義妹的眼淚就心如刀絞,眼中閃過一抹暗色,“到那時候,沒人再敢輕視取笑你。”
……
殘月西斜,篝火熄滅,隻餘一點火星嗶剝升起,又轉瞬消失。
大家都睡了,營帳一片靜謐。
樹林裏森森然透著寒氣,一隻灰隼劃破夜空,準確地落在了寧殷的手臂上。
剛取下情報,便見樹林外傳來了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寧殷耳力極佳,立刻就分辨出這聲音是從虞靈犀的馬廄傳來的。
他慢悠悠抬指壓在唇上,示意臂上訓練有素的灰隼別動。而後身形一轉,隱在樹幹後的陰暗中窺探。
一條黑影鬼鬼祟祟地摸到馬廄,然後掏出一包什麼東西倒入馬槽之中,伸手攪拌一番,複又匆匆離去。
待那黑影徹底消失不見,寧殷方抬臂放飛灰隼,從樹幹後轉出來。
他負著手,信步走到馬廄間,隨手撈了一把草料置於鼻端嗅了嗅。
隨即唇線一揚,喉間悶著極低的嗤笑,眸子在月光下映出涼薄的光。
看來不用他出手,已經有人迫不及待要放火了。